第三十五章 交易
梓熙闭目半躺在浴室中,魔族的危机终于开始循序渐进的解决了,她心中想着,却没有轻松的感觉,父王、母后、王兄的尸体还下落不明,眼下魔族事务纷繁芜杂,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各地查访,没有尸骨,如何能入土为安呢?她皱着眉,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洗澡水渐凉,她擦干身上穿好亵衣,回到寝室时,却见沐渎站在那里。
“熙儿,你是什么意思?我越发不懂你了。”沐渎走近她,梓熙不解的看着他,“若说你心中有我,可自你回来,就对我视若无睹,若说你心中无我,那你为何要在朝堂上替我说话,给我魔族之主的位子?”沐渎目光灼灼,期待着梓熙的回答。
“沐渎哥哥,我的心已随我的孩子一同死去,至于魔族之主,并不为你,只为交给你是最合适的。”
“熙儿,你还在怪我,害了你的孩子吗?”
“不,与你无关,那孩子是因我而死,是我欠下的血债,才连累他为我偿还。”
“熙儿……”沐渎神情痛苦。
“沐渎哥哥,我累了,请你回去吧!宫中政务琐事缠身,日后沐渎哥哥也不要再来寻我了。”
梓熙话毕便自顾自爬上了床,沐渎见她如此只好离开。梓熙看着他的背影,她怪的从来都不是他将一切告知给自己,更不是那个孩子的离去,而是他的所作所为参杂了自己的私欲,这样的他和当日的绫织并无甚分别。
不久,各部落上缴兵权的消息就传回了宫里,宫人也在阿茶的监督下兢兢业业,梓熙终于松了口气。这日,她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祠堂,浩矢在院内扫着落叶,梓熙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叫出了口,“浩矢伯伯。”浩矢不敢置信的抬头找着声音的来源,梓熙走了进来,浩矢喜笑颜开,“丫头,好久不见啊!”浩矢的眼眶有些湿润,梓熙注视着浩矢,他似乎较从前老了许多,眉眼间藏不住的沧桑感,这一声丫头,仿佛将二人带回了从前那一老一小在古树下拌嘴吵架的日子,只是,那日无忧无虑的少女已遍体鳞伤,那日风趣幽默的大叔也已负债累累。
浩矢为梓熙沏了壶茶,与她一同坐在古树下。“丫头,你这印记是?”浩矢注意到梓熙手腕上的银色印记,隐隐察觉到天族的气息,“这是星月流光弓,瑾墨送与我的,我还未来得及还给他。”梓熙不自觉的抚上脖颈间悬挂的灵石,究竟是自己忘记还给他,还是已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她想着。浩矢点点头,“这弓原是他母妃之物。”“他母妃?世人传颂与天君帝后情深的萤妃便是瑾墨母妃?”梓熙不敢相信。
“帝后情深?真是讽刺。”浩矢冷笑着说,梓熙不解,“丫头,你可还愿听听瑾墨从前的事?”浩矢试探的问道,梓熙低下头默不作声,浩矢便说了起来,“瑾墨的母妃便是萤妃,相传她是人鱼族,被天君白术一见钟情带上了天宫,册立为妃。新婚时,两人成双入对,形影不离,这弓便是那时二人一同打造,后来萤妃有孕,生下了瑾墨。天君很喜欢这个孩子,对他宠爱有加,许是在父母亲的爱里成长,年幼时的瑾墨活泼开朗,温和有礼。”
浩矢停了停,见梓熙认真听着,便安心说了下去,“直到天君闭关,那是天君寿宴后不久,白术忽然提出要闭关修炼,令人费解的是,白术出关后性情大变,不仅残暴嗜血,对瑾墨母子的态度更是冷漠无情,尚且年幼的瑾墨以为是自己顽皮惹怒了父君,从此他便终日埋头苦读、潜心修炼,性格也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可是即便他成为众皇子中最出挑的那一个,白术仍不肯多看他母子二人一眼,甚至还纳了别人为妃,也就是绫织的姑姑,古月。
自古月入了天宫,萤妃的日子更加难过,古月总是去找他母子的麻烦,可怜瑾墨小小年纪便不得不学会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学着讨好白术的欢心好保护萤妃。可是即便如此,萤妃依旧没能逃过被抛弃的命运,不知发生了何事,白术竟将结发妻子贬下了凡间,永世不得飞升,而瑾墨也因此心灰意冷,不再对白术抱有任何希望。”
浩矢一口气说了许多,梓熙也第一次了解到白瑾墨的过往,“这些事他从不曾告诉过我。”梓熙开口道,与他相识时,他总是把他最温暖最明媚的一面带给自己,“丫头,说句不该讲的话,瑾墨遇见你,是注定要被你吸引住的。”梓熙不解的看向浩矢,“伯伯为何这样说?”“瑾墨是在算计和担忧中长大的,而你从小到大都被爱包围,就像被困在沙漠中的人看见水源一样,他心中是渴望的。”梓熙心中隐隐作痛,“只可惜我们不该遇见。”
浩矢忍不住抚了抚梓熙的头,“丫头,伯伯忍不住要为瑾墨说些话,你们大婚那日的事,伯伯相信瑾墨没有参与其中。”“我知道。”梓熙打断浩矢,“我知道他是不知情的,可若是我们没有执意要在一起,也不会变成这样了,我们之间隔着太多条性命、太多的杀戮和鲜血,我们谁都无法无视这些。”“对不起,丫头。”浩矢声音里满是无奈,梓熙却摇了摇头,“他们的罪行不该由伯伯道歉。”浩矢握紧了拳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丫头,你放心,我们现在养精蓄锐,总有一日,伯伯会为你攻上天宫,替你报仇泄恨!”
从浩矢那里离开后,梓熙独自一人沿着甬道向长合殿走着,她的心里很乱,从夜魅那里知道真相后,她便不再那么怨恨白瑾墨了,只是她不知道他在天族的境遇竟这般不容乐观,自己把他赶走后,他肯定不会回天族,那他现在在哪呢?梓熙用力摇着头,好像想把他从自己的脑袋中赶出去,既然决定分开就不要想了,日后我定是要为家人讨个公道的,白术如何说都是他父君,他定会为难,伯伯说得对,现在当务之急是该养精蓄锐,以待来日。
路过的宫婢们见梓熙眉头紧锁,头也不抬的独自走着,都不敢靠近她,要么就是绕路避开她,要么就是远远的贴着墙根跪下,等她走过去再起身。不知何时起,在外人眼里,梓熙变得和白瑾墨一般,冷酷无情、沉默寡言。
浩矢不时将梓熙的消息传递给颜回,再由颜回告知给白瑾墨,得知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正在恢复,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而这些消息也替代了酒,成为支撑他的精神支柱。
这日,白瑾墨刚刚放下浩矢告知他‘梓熙相信一切与他无关’的信,便感知到了有人试图冲破他的结界。“颜回,你出去看看,是何人在此作祟。”白瑾墨懒得理会,便遣了颜回出去。
不一会,颜回便匆忙跑了回来,“主子,是绫织公主。”颜回不敢抬头,他不用想便知道此时白瑾墨一定脸色铁青。果然,白瑾墨一听见绫织二字,不由分说,召出灭灵剑便冲了出去。“你个贱人,竟还敢来此!”白瑾墨一见她便怒发冲冠,礼教什么的早已抛诸脑后,他破口大骂道,提剑向她砍去。
绫织也不是傻子,她即敢来,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不等白瑾墨靠近她,她便被天兵护在中央,纵然白瑾墨修为极高,也奈何不了对方人多势众。但他那一剑下去也将几个天兵砍成重伤,绫织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心中担心再让他这般砍下去迟早会轮到自己,于是开口道,“瑾墨哥哥,我们已数年未见,你竟不想与织儿好好说说话吗?”她语调婉转悠扬,极具媚惑,白瑾墨露出鄙夷的神色,心中只想赶快解决这些个碍事的天兵,好为梓熙报仇雪恨。绫织见他这般,心中那点仅存的幻想终于破灭,‘看来在你心里,我是一点位置都没有了。’绫织沮丧的想着,但很快她就转变了念头,‘也罢,得不到你的心,那就得到你的人好了。’
她神色中透露着算计,“瑾墨哥哥,你不要在杀他们了,就算没有他们挡在我身前,今日,你也是杀不了我的。”天兵的身体一个个倒在白瑾墨身后,白瑾墨越来越逼近绫织,他停下动作,知道她能这样说,定是有什么筹码,“怎么?”他故意问道,“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件交易想与你做。”白瑾墨审视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他握紧手中的剑,一旦她接下来的话中有一句废话,他便立刻了结她的性命。绫织笑了笑,眼神中透着精明,白瑾墨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绫织见他如此,便敛了笑容,严肃的说道“逸寒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