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抱着怀中的女婴,一时也不知该往何处,脑中只记得自家大人提到“隐世净土”。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晓云斋。
此地属于乐神曦穹的住所,这位上神比白琉铃还要年长几十万岁。与上渊上神同出师门,算起来也是白琉铃的师叔,春分的师叔公。
她很小的时候曾陪同白琉铃,跟着上渊上神拜访过一次。
“毕竟时隔太久,不知乐神还记得我家上神大人否?”况且这位上神,听闻早已不理三界事,“也不知他肯不肯趟这浑水。”
她心里揣着忧思,低下头看着春分。
婴儿倚在她怀中睡得正酣,不知梦到了什么,偶尔还会似笑非笑的翘起小嘴,仿若完全不懂,也不想懂这世间烦恼。
身后有了动静。清梦自知修为有限,追兵一到,凭她几千年的仙灵,根本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斗不过。
行至般若湖畔,只见湖面微起波澜,水光粼粼。荷叶碧绿硕大,连成一片,像一块光洁的绸缎布料,覆盖在水面之上。湖中莲花妍丽多姿,错落有致的伫立水中。三五小鱼聚在其下,玩耍的不亦乐乎。
她轻挥长袖,一支莲梗兀自折断,似有意识,朝她的方向缓缓飞来。清梦握着荷柄,走到湖边,将春分置于莲叶中。绿油油的荷叶,宛若木盆,托着女婴小小的身躯。她顺着胎发抚摸至脸颊,心中祝她能够一生顺遂。
“以后的路,你只能自己走了,不要负了上神大人受的一番苦楚。”
话音刚落,她手一松,荷叶随着水流漂动着。
清梦拭去眼角的泪,缓了缓内心的感伤情绪。转身迎接即将赶到的仙兵。
“大胆女婢,竟敢私自带走仙界孽种。“
带头的仙兵挥着手中的长剑,剑气逼人,直指清梦,”识相的,赶快把白琉铃的孽种交出来,天帝宽容,说不定能饶你贱命一条。“
她仰天大笑,笑声响彻山林湖畔。
眼眶像晕染的丹砂,慢慢红了起来。她噙着眼泪,痛斥道:“上神大人的名讳岂是尔等可以直呼。“她面对利剑,心无所惧,带着一腔悲愤,瞪着带头的仙兵:”一口一个孽种,上神大人的孩子,绝容不得被你们这群杂碎出口玷污。“
司命星君收到消息,也赶到般若湖畔。
“清梦姑娘,白琉铃虽贵为上神,但她私通魔族,违反仙规是事实。更与魔族中人苟合,诞下婴儿,此乃禁恋,实属违反天地伦常。姑且念你忠心,一时糊涂,只要你说出婴儿下落,我愿亲自替你去天帝面前求情。“
她眼帘下垂,泪珠在眼眶打转几回,终是落在这滚滚尘土中。
“求情,你配吗?“她话音未毕,对着司命星君的方向吐去一口唾沫,”我呸!“
“难怪上神大人,总是轻看九重天的仙家。开口闭口苍生慈悲,三界要和平共处。实际个个自视甚高,觉得三界应以仙家马首是瞻,要凡人敬香上供,对魔人心生轻视,毫无作为,哪来的脸每年捞取贡品,自诩尊贵。“
她抬起眼,斜睨着司命星君:”你说天地伦常,我就来问问你什么是天地伦常。“
面前的一帮众仙,都未料到这平时温驯的侍女,竟有忠心不二的壮怀。
“仙、人、魔,皆是同根同源,只是灵术修法有异。本出一脉,何分彼此?“
“一派胡言!“带头的仙兵,怒斥道:”仙居广天,魔屈伏地,高下立现,何来你妖言惑众、颠倒是非。”
清梦发出轻蔑地笑声。
“天地同母,应为手足。何时仙家肤浅至此,凭这也敢妄论尊卑。”
“司命大人,少与这贱婢废话。”
司命星君见劝解无用,也不想多费口舌。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你执迷不悟,还如此多的歪理邪说,那便不要怪我无情。“
她抬起头,直视前方,眼神中是视死如归的坚定。张开双臂,背后刮起一阵狂风。原本宁静的湖水,泛起了涟漪,继而成了波浪。方还岁月静好的荷花,失了花容,在风中左摇右晃。
司命星君冷哼一声。
“此等修为也敢撒野。”
还未来得及出手,领头的仙兵,已经一剑穿心。鲜红的血将她胸前的素衫,染的比湖中荷花还要艳丽百倍。清梦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水,顺着冰冷的剑刃,一滴,一滴落下。
脚下的大地浸成红土。
她对着仙兵,诡魅一笑。
“谁让你杀了她!”司命星君对这猝不及防的情况,向仙兵大声吼道。受到责问,他将手中剑往回一抽,赶紧下跪请罪。
清梦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发软,倒了下去。司命星君赶紧往前几步,将她抱住。
“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上神孩子的下落了!”
她努力睁开眼,但是眼中的景物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白琉铃的人影这般真实。她用着最后的气力,把手抬起,想要握住上神大人的手。
“大人,清梦没有负你,清梦至死……都没有说出……说出来。”
只差一点点,就能握上白琉铃的手,可她等不到了。眼一闭,手无力的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