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自作聪明,”少年声音一沉,极度不悦,“先将灵蛛果的用法交出来。”
靠着先前服下的两颗仙丹,丁蔓薇此时脑袋还算清醒,但却明显感到胸口发闷,像是有重物压在身上,沉沉的喘不上气。
是灵蛛的毒。
老祖那仙丹能补充灵气修复内伤,但对解毒却没什么帮助,眼下虽然还能替她吊着一口气,却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就连系统的违规权限,也只能保护她远离危险,无法替她清除体内的毒素。
再不解毒,她可能就真的没命回家了。
丁蔓薇本想和少年讨价还价拖拖时间,可用力吸了一口气才发现,毒素蔓延的比她想象的要快得多。心中叹息,丁蔓薇闭上眼喃喃道:“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听到她仿佛认命般的语气,少年不禁慌了神。
他是妖族少主,将来的妖界之王,他还年轻,还没来得及一展宏图,凭什么要死在这荒郊野岭?
都是那该死的顾息!
要不是他几次三番诱惑他,吸食人间修士的灵气以转为妖气助自己提升妖力,他怎么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竟还要受一个小小修士威胁?
少年狠狠握拳,指节咔咔作响。
半晌,退步道:“如何解毒?”
“取水,放血。”丁蔓薇的呼吸声已经变得粗重起来,少年若是再犹豫一会儿,恐怕她就算想说话,也说不出了。
少年的目光在丁蔓薇和灵蛛果之间游移片刻,转身寻来一只破碗,对丁蔓薇狠道:“我去取水。你最好趁这段时间想清楚,到底怎么用灵蛛果。”
“啪!”木门被猛地甩上,又缓缓弹开,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动。
丁蔓薇的胸口愈发沉闷,呼吸也越来越重,重到她能清晰的听见从她嗓子眼里,随着呼吸发出的“嗬嗬”声。
缺氧的感觉愈加明显,惹得丁蔓薇昏昏欲睡。
木门轻轻推开,有脚步声快步向她靠来。
凭着两颗仙丹吊命,丁蔓薇尚且保有些意识。她大睁着眼睛,等待那人靠近床边。
一只修长的手率先摸了过来,将两颗冰凉的仙丹塞进了她口中。
“别出声,我带你出去。”
是白卿洲。
他一身黑衣凑近她身前,将她横抱在怀,胸前的几枝白梅在丁蔓薇眼中悄然盛放。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丁蔓薇卸下了所有防备,连带着意识也渐渐沉了下去,只剩下愈加粗重的呼吸声,一声声扣在白卿洲心上。
屋外传来打斗声,白卿洲忙抬头看去,从茅屋破烂不堪的墙缝中,看见一红一白两道流光正打得难解难分。
妖族少年回来得太快了,原本计划悄无声息的带丁蔓薇逃走,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而丁蔓薇这般状况,又实在不宜颠簸。
白卿洲缩在衣袖里的左手紧紧握拳,看看屋外,又低头看看丁蔓薇。
她脸色煞白,嘴唇微张着,艰难的呼吸,胸口起伏断断续续,似乎下一刻就会咽气。右臂被灵蛛咬伤的地方早已发黑溃烂,臃肿不堪。
看来那仙丹无法解毒,只能保她暂时不死。
而他手中,恰巧有能救她的良药。
白卿洲将左手伸了出来,掌心中静静躺着一颗红色宝珠,珠子里红光涌动,似有生命。
那是一块凤凰血,可解百毒,也能保命。上一世他只是听说,苍岚宗先贤中有一人出身自屠凤世家,当初世有火凤作恶,被此人剿灭。当时一人一凤正是在同凤台上空打斗,那火凤的血,也就洒落在了同凤台之中,化为一颗颗宝珠,隐世不出。
因此这一世进同凤台时,他便暗中打算寻得一块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事实上,这块凤凰血,他原本是打算留给自己用的。
上一世,方子丞救民降妖,却不想被那妖兽所伤,是他以命换命方才将他救下,而自己却伤重不治。
但重生一世,他不想再那般无助的死去,所以必须寻个保命的东西傍身,他才能安心。
可眼下,除了他身上这块凤凰血,没有任何东西能解丁蔓薇的毒。
若是不救,她便会死。
若是救了……
他便有可能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丁蔓薇的呼吸声断了一瞬,白卿洲心神一抖,低头看着凤凰血,片刻,抬手将那珠子送入了丁蔓薇嘴里。
凤凰血没了,大不了再找其他宝贝来。丁蔓薇若是死了……他拒绝再想。
凤凰血入口,立刻散发出一股奇香,而丁蔓薇的呼吸声,也随着奇香,慢慢平缓了下来。
白卿洲看着她,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嘭”的一声,木门被撞开,方子丞跳了进来,一把抄起桌上的灵蛛果塞进了怀里,见白卿洲看着床上的丁蔓薇出神,喊了一声:“带上我师姐,走。”
方子丞手中的长剑滴着血,满脸是汗。
白卿洲闻声将丁蔓薇抱起,走到屋外才发现,那妖族少年躺在地上,胸口仍有起伏。
一愣:“你不杀他?”
“妖界百年未犯人间,今日便留他一命吧。赶紧离开此地要紧。”
白卿洲没有与他争执,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抱着丁蔓薇疾步离去。
一行三人在苍岚峰附近寻了个客栈住下。丁蔓薇身子实在虚弱,不宜长途跋涉,更不可能驾云。尽管方子丞心中惦记仍在昏迷之中的沈苏苏,却也舍不得看着师姐受苦,便提议休整一日,第二天再走。
他知道白卿洲亦对苏苏有意,怕他反对,甚至都想好了劝他的说辞。
谁成想,白卿洲一路将丁蔓薇抱到客栈后,便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对于他的提议,也没有半分异议。
而看着白卿洲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方子丞撇撇嘴,想起丁蔓薇昏迷之前曾叮嘱过,务必将法杖交还给苍岚宗,便对白卿洲说了声:“我去一趟苍岚宗,你照顾好我师姐。”
“嗯。”白卿洲头也没抬,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床边握着丁蔓薇的手。
方子丞见状,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起法杖离开了。
他在想,若不是他知道白卿洲的心意,定会以为他爱上了师姐。
而方子丞离开后不久,白卿洲便将丁蔓薇的手放了下来。方才他的手一直搭在丁蔓薇的脉上,直到她的脉搏平稳下来,才算是放下心来。
天色已晚,白卿洲站起身走到窗边,默算着方子丞去还法杖,这一来一回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而丁蔓薇虽依然昏迷着,但呼吸已经恢复正常,凤凰血解毒也同样需要静养。
这段时间,他去做些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白卿洲站在窗边思考了片刻,回身至床边,给丁蔓薇盖上一张薄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客栈。
白天那间茅舍外,一身黑衣的白卿洲静静地站在树后,瞧着屋里红光闪闪,却并不刺眼,而妖气升腾,又虚弱紊乱,心中便已了然,定是那妖族少年在疗伤。
毕竟白天方子丞将他打得起不来身,加上他身上灵气乱流的毛病,恢复起来定然不快。
心中想着,白卿洲悄无声息的靠近了茅舍。
而那妖族少年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调息,身上的伤口大半都已愈合,但没有灵蛛果,那股乱流的灵气,却无论如何也去除不掉。
白卿洲身形如同鬼魅,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茅舍,此时正站在少年身前三四步的距离,抱臂看他,过了一会儿,见少年仍未发现他的存在,白卿洲四下瞅了瞅,一掌向桌上放着的破碗打去,掌风将那破碗打得一偏,碗里的水洒了出来,惊动了那调息中的少年。
少年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有些惊慌,但看清来人之后,却放松了下来:“原来是你。是给那女子寻仇的?”
“不是。”
听他否认,少年挑眉狞笑道:“料你也不敢向我寻仇。难不成,是想当我的晚饭?”
白卿洲申请淡漠的看着少年:“来为你疏解灵气,替你分忧解难。”
少年不解,蹙眉看他:“你说什么?”又往他背在身后的手看去,问道,“你带了灵蛛果?为何?”
“不需要灵蛛果。”白卿洲说着,上前几步来至少年跟前,抬起了手。
少年警觉的一退,却被白卿洲飞快结了个手印,他便再也没办法动弹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卿洲将手抬起至他头顶的高度,紧接着一股热流自脑中上冲,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似要冲破他的天灵盖一般。
那是他周身的灵气,甚至还有他自己的修为,全都在被眼前的人掠夺吸收。
而他早已痛得失去力气,毫无还手之力。
不,他年纪尚幼,初入人间,难道就要死在这草舍里?!
不,不要!不要……
屋内红光彻底熄灭,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余月光透过墙缝照进来,照在床上那具干瘪的枯骨之上。
白卿洲收回手来,调息了两下,只觉浑身舒畅,那久违的修为大增的痛快感,终于又回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那具尸骨,眼中毫无波动。
尽管那具尸骨眼窝孔洞嘴巴大张,与上一世的丁蔓薇,那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