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魅重新盛了杯酒推给秦淮,“你这和蒋河梦中相识,倒是有趣。”
秦淮已经中年却依旧俊俏,面无胡须,略显阴柔,他说道:“我只想救他。”
青衫客自坐下后便一言不发听完了故事,此时却合起折扇出声道:“哎,我的故事还没讲,秦兄这要求提的,还为时尚早。”
魅把玩着腰间的黑色玉带,笑了笑,说道:“凡事自有定数,你们需要知道的是,凡所念所愿,我皆会赠予你们,故事归于我,是我这份应得的,但是命运暗地里早已标好了价格,会收回属于它的那份。”
秦淮道:“佛说万事皆因果循环,今日之果皆往事之因,为何我种下罪孽,却是蒋河有了杀身的灾祸。”
魅叹了口气道:“是啊,是你教他如何做一个将军,愚忠一世,被那莫须有的罪名害死。”
青衫客看了眼魅,挥扇恢复了本来面貌,肤色比女子还要细腻白皙,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薄唇。
他笑道:“我的故事说来话长,而且还在进行,想了想还是不舍得把故事给你,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魅问道:“哦?什么交易?”
青衫客说道:“我对你的来历略知一二,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名字,以及在还愿方面我也略微擅长,秦淮的所求,我一人即可搞定。”
魅有些意外自己还有名字,奈何失了以前记忆,不然此等英俊之人,怎么也该有印象才是,她又问道:“你所求为何?”
青衫客笑道:“别无所求,不过我浪迹天涯无处可归,这偌大酒馆你一人也顾不过来,想自荐了做这酒馆的店小二,无需工钱,教我酿酒即可,你以为如何?”
魅说道:“你先说,我叫什么?”
“拂衣。”
“事了拂衣去。”
不知道为何,青衫客说出名字时神色充满了落寞,魅心下里觉得他可以信任,更何况她孤寂了百年,如今有人作陪,还有了自己名字,自是开心。
“那以后我就叫拂衣了。”拂衣起身开了酒馆门道:“不过你既然夸下了海口,秦淮的心愿就由你来完成了,逆天改命,可不是有点法术就行的。”
青衫客笑道:“这是自然。”
......
秦淮是被狗舔醒的,已经是中午了,日头高照,他躺在街边,路过的行人看两眼,指画两下,便走了,他踉跄的站了起来,拍下了身上的尘土,沾上的青草叶。
扭头入目便是熟识的石桥,他缓缓的走过去,拾阶而上,擦肩而过的百姓闻见他身上的酒臭味,都躲了远远的。
他坐在桥檐上看着洛阳城的人来人往,一看就看到了晚上,摊贩们都开始收摊回家,空中升起来做饭的炊烟,他抬头望着浓烟越飘越远,渐渐散开。
“丞相今日不上朝,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秦淮瞪圆了眼睛,熬了一夜本就干涩的双眼,突然有些湿润,他扭头望向了说话人的方向。
“怎么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天空飘起了小雨,来人走到了秦淮身旁,撑起了油纸伞打在他头顶上方,“唉......哭什么。”
秦淮摇了摇头,上前抱住了他,哽咽道:“蒋河......是我错了......”
蒋河有点莫名其妙,今日秦淮突然无故旷朝,他处理完军中事务才回府,路上就瞧见了他坐在这石桥之上出神,他二人私下并无相交,朝堂上起初倒是惺惺相惜,不过如今意见多为不合,面对秦淮的突然亲昵,着实另他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难为情,蒋河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了下秦淮的背,路上的行人忙着躲雨,倒是没有注意到桥上的油纸伞下,两个男子抱在了一起。
秦淮轻声道:“我来守你的日月悠长,山河无恙”
雨滴落在伞面上啪嗒作响,蒋河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今儿的秦丞相好像个少年郎,伤心难以自抑。
......
“秦淮最后怎么样了?”
连绵的雨甚是烦人,拂衣突然想起了前日里的客人,便寻了彼时已经暂任小二的青衫客问道。
“最后啊。”
小二道:“一切回了正轨,蒋河年少没有遇见过秦淮,对秦淮的记忆停留在了入朝为官之后,秦淮配合着蒋河收复了南宋的江山,而后拢了大权在手发起谋逆,失败之后被杀身亡。”
他顿了顿,喝了口酒:“蒋河卸甲归田做了个富家翁,终身未娶,秦淮过于奸佞为了以儆效尤,赵南派人修了他的跪像,来往百姓皆可随意唾骂。”
“我倒是意外你居然没吞了秦淮的记忆。”
拂衣调着酒,说道:“他的心愿是你了的,你又还不是我的小二,我就不收报酬了。”
麻黄一钱,紫苏两钱,牛至八钱,酿酒“南柯梦”。
“对了,”拂衣闻着酒香,开口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叫什么呢?”
小二看着她道:“我叫神宗。”
拂衣的动作顿住,本就没有束发的及腿青丝,突然缓慢的长至了脚踝处,眉心处的红点愈发妖冶,她喃喃的重复了下这个熟悉的名字。
“神宗......”
————
阳光闪烁了下,有泪从拂衣的脸颊上滑落,她望着拿了折扇扇风的小二,轻声道:“神宗?”
拂衣的头发又开始长长,神宗走到她背后给她束发,叹了口气道:“太长了,看来得去借了半月剪回来,给你剪掉些。”
“不过你魂体内的裂缝经过千年的修补倒是好多了,如今记忆上也不会再受它干扰。”他说罢笑着拍了下拂衣的头。
“可不能再把我忘了。”
拂衣摇了摇头:“不会了。”
神宗挑眉问道:“我是谁?”
拂衣轻声作答:“你是神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