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乖侄女
有些时候闭上眼再睁开天就亮了,今夜却是睁了好几睁,总算把漫漫长夜给盼过去了,天边刚露出绯色,我扑腾一下就坐起来了。
‘这么着急就要走啊!’还躺在床上的师父忽然扔出来一句话,声音不带一丝刚醒的慵懒。‘啊,不是,不是,早起习惯了。锻炼身体。’我跳下床,伸了伸胳膊腿。
师父缓缓起来,我方才想到她还是穿着那身紫色纱衣,讨好的要将我的衣服给她换洗,没想到师父冷冷的扔来一句,‘不必了,反正今天就要走了。’
我跳起来大叫,‘师父,不是说好允我两日收拾一下吗?’
师父理了理她的墨发,扭头斜目看向我道,‘我反悔了!’
‘反悔不算!’我气鼓鼓的坐到床上,哪有这样的师父,妄语妄言,欺负弱小,为老不尊。
师父又道,‘再给你两日是让你想办法怎么溜走吗?’
哎,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
我沉默了。
‘说吧,是我绑了你呢还是你自己跟我走。’师父的话总是这么不合适宜的扔过来,不给一点喘气的空。
‘那总得让我跟朱雀打声招呼吧!’我想着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师父嗯了一下,我风也似的就冲出了门,七拐八拐慌不择路的走了约莫一刻,忽听见背影里一个声音,‘我尚不知你的脚力这么快了,再过几百年恐怕为师就要追不上了。’
要命了,我转过头,师父笑的何其优雅从容,那脸上分明刻有几个大字,‘乖徒儿,你跑吧!你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
彼时我方注意到,我已累得气喘吁吁,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师··父,师父,你··太瞧得起·瞧得起徒儿了,徒儿是··永远逃··哦不,跑不过您的。’
师父抬手渡了一点灵力给我,我立时觉着气息稳下来,姜还是老的辣,我对师父伸了伸大拇指。
‘为师跟在你身后绕了这半天还没走出风华宫!徒儿,你确定你是去找朱雀?’师父一脸看戏的表情看着我,笑眯眯问道。
我讪笑道,‘迷路了,迷路了。’
‘哦?为师尚不知我的爱徒还有个迷路的毛病。’师父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于是我只得又七拐八拐的出了宫,朝朱雀的布星宫走去。
这一路的芙蕖花香今日闻着也不甚美了,摇曳的柳枝也不觉得有多妩媚了,飘着的柳絮亦不觉得有多热闹了。
我怏怏的拽了一根柳枝一路抽打着慢吞吞走着,一边想着甩开师父的办法。
一个幽凉妩媚的声音道,‘这不是白羽上神吗?’我顺声望过去,魔君赫煊一身红色锦袍立在芙蕖池旁,好一个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似乎颇喜欢这些浓重墨彩的颜色,不过倒也衬了他妖孽的模样。
‘赫煊?’师父看了他一眼,恍若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天魔早已修好,莫非白羽上神这些年且只顾伤情了,六界如此大的事都不知晓?’魔君赫煊淡淡一瞥,一丝嘲笑的意味挂在嘴角。
他说这话的时候师父似乎很是失意,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但很快又收起了情绪,继续道,‘那日战后并不曾再次得见魔君,白羽惭愧至今,白羽自知罪不可恕,魔君厌我情有可原。’顿了顿看向我又道,‘只是这小娃儿仙龄尚小,还需我照拂。’
我何曾见过我师父如此伏低做小过,今日怎地在这魔君面前就失了派头,我师父堂堂天界战神怎么会有罪于魔界。当年天魔大战可是魔界挑起,战场无情,刀枪无眼,就算师父灭了魔族全族也是不为过的。
魔君闻言细细打量我一番,蹙眉道,‘哦?莫非··小仙子是··?’
师父打断他的话,‘正是,魔君毋须再多问!’
我不甚明白师父和他打的什么哑谜,想起那日他和他的宠物戏弄我的事,我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瞪大眼睛无声的瞪着他,他看我瞪他也不闪躲,倨傲的抬起下巴瞧着我对师父道,‘你这个徒儿可是个不服管教的,恐怕白羽上神要多加费心了。’
师父看了我一下,摇了摇头,道,‘婳儿,不许无礼,叫叔叔。’
‘什么?’我惊道,看着他那张细皮嫩肉的脸我是如何也叫不上来的。恍惚间我看到他硬是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憋了回去。
师父是不是刚从下界回来,还不适应这天上灵盛的仙气,脑子有些不灵光。我摸了摸师父的额头,师父啪一下打掉我的手,‘不许无礼。’
又对赫煊道,‘让魔君见笑了,小徒弟确是有些顽皮。’
赫煊大言不惭的说道,‘无妨,只是想当年我与··,哎,不提了,如今的小辈是越发不敬老了,心寒啊!’又摆出一个含恨的表情仰天长叹。
师父像遭了他的魔道,语重心长对我道,‘我与魔君当年有一战之缘,当年虽然是敌我双方,但如今情形不同,你叫他一声叔叔是应当的。’
我愈发怀疑师父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拎着,还是师父亦被他那臭皮囊迷惑,想我师父在我心里一直保有的绝世独立的佳人形象马上就要化为泡沫,我就心寒加心碎,欲哭还无泪。
苍天啊!
我正心思百转的如此想着,忽然手背一凉,低下头一看,一滴晶莹的水珠在手背上泫然欲泣,堪堪要落到地上,抬头望了望天上,没下雨啊!又是一滴,我摸了摸嘴角,原是想的太投入流口水了自己浑然不觉。
噗呲一声,随后是哈哈哈大笑,赫煊笑的前仰后合,师父的表情亦是说不出的油盐酱醋打翻了混在一起的滋味。
我一起身从池子这边飞到他身旁,他停下了那惨烈的笑,看着我撩起他的袖子,往嘴上一擦。我乖巧的说道,‘赫煊叔叔,侄女这厢有礼了。’然后顺便拧了一把鼻涕在他的袖口上。
他愣了一下,又弯弯眼睛,抚了抚我的头道,‘乖侄女,免礼。擦干净了吗,这还有一只袖子,来。’说罢将另一只袖子递给我。
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我就不信他的胃有这么深,接过另一只袖子,卯足了劲哼了哼鼻子,待要将袖子还给他时,只听他说道,‘乖,这样才可以,值当得洗一水。’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果不其然,他又来了一句,‘当然是要乖侄女拿去洗!’
我搬的这块石头可真重啊,一直砸到心窝窝里,我委屈的嘤嘤了一声,蹲下来摸摸脚。
不疼不疼,不就是洗件衣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