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顾府,又是几天的等待,因得这顾少爷身体不好,多亏了冰莲身上的瑞气,才缓解了许多病痛,谁知凌霄等人守株待兔,这几日她未能见着顾少爷,怕是顾尽帆撑不了几日便会倒下,冰莲与这顾尽帆交好,想必是不会见死不救,估计这几日就会现身。
果不其然,这日家丁急来相告,顾少爷身子突然病重,当下已是昏迷不醒了。
凌霄到的时候,顾尽帆的房间内挤满了人,顾老爷顾夫人眼泪汪汪,一旁的大夫不停地摇头叹气。钟离元玉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脉,宽慰二老,“顾少爷近日疲惫,又受了些许寒气,多休息几日便会好了。”
“此话当真?可…可大夫…”二老眼泪稍缓,瞧了瞧一旁的大夫,大夫胡子都气抖了,想他行医几十年,竟然有人敢否认他的医术?
老头又挪步去摸了摸脉,这脉相…,他当下断言,这顾少爷活不过3日!
二老刚缓和的面色又悲痛起来。
遣散了众人,顾老爷和夫人哭地凄凄悲悲,牧均泽难得地正经,对着二老说道,“我大哥向来医术精赞,既然他说了顾少爷无碍,相信不日顾少爷就会好起来的。二位老人家宽心等待罢。”
这牧均泽成日里不着边际,此次也自然是胡说八道,钟离元玉哪会什么医术,但三人都是明眼人,早就看出那顾少爷魂魄残缺,阳寿将至,不过这顾少爷能撑到何时,就要看他那位红颜知己了。
可牧均泽也不是乱说的,他的元玉大哥,是的个很有主意的人,他见到钟离元玉意味深长那一笑,就知道他心中已有了打算。
执政数万年,钟离元玉自然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他常常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温柔地人畜无害,面上并不露声色,但却心思缜密,稍微一个动作就能达到目的。他想去元宵灯会,便从旁鼓励牧均泽,借的是牧均泽的口,把自己变成是顺便的,他救顾尽帆也是故意来等着冰莲。凌霄不想去逛街,他稍微施法变个幻影就能骗她下楼然后顺理成章去走走,他还在凌霄不知的情况下默默用她打发了自己的桃花,并且还能做到不动声色地两头黑。
钟离元玉离开的时候喂了他一颗丹药,暂且护住了他的心脉,与凌霄并步走回庭院。
人间初春,时气还微微凉,院子里种了些许梅花都落了,远处有几株矮桃像是新栽,光秃秃的枝丫上泛了点点绿意,桃梅更替,又是一春。
“你为何不问我要冰莲做什么?”
钟离元玉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了笑道,“相君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哪还用理由。”
她有些错愕,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钟离元玉眉眼如画,温润如玉,底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要什么,我自然是会倾力满足的。”
“为何?”她不解,他们在凡尘那段孽缘早已结束,凌霄并不觉得谁亏欠了谁,也无意再去追究谁亏欠了谁。这些日以来,钟离元玉也从未提起过从前,他似乎也已经放下了过往。他们两人本就无所交集,往后,也没必要有什么交集。
他低下头,只是笑笑,眼角弯弯,细长好看的眼睛看着她,
一阵凉风吹过,枝头为数不多的几多梅花也纷纷落尽,他今日一袭宝蓝色的长衫清秀淡雅,正如凡间的那贵家公子的装扮,俊美非凡,贵气十足,他发丝微动,挠地她心头痒痒。
见他不答,凌霄也不在意,只是望着他从容不迫地踱步回了自己的庭院。
凌霄回了自己庭院不久,顾公子便消无声息地失踪了。
能在几位上神的眼皮底下偷走一个人,本事自然是大,但冰莲显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凌霄慢慢悠悠追到一处森林,出了林子又是一座荒山。
眼看着她的马车就在前方,却平白冒出数百个影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环顾四周打扮地五颜六色的小妖,看是闯了某座有主的山头。
冰莲找了救兵,躲在一群小妖后扬眉吐气。
突然,又一阵骚动,小妖怪们排成两排,一个肥胖的身子从在众妖怪的簇拥下走来,是一只小浣熊!
这人间的精怪也是摆地一副好排场!出场竟比她还气派!
那山大王小浣熊往虎皮凳子上一坐,听了有人欺负他的义妹,恼羞成怒,只见这只熊精抖了都肥胖的身子朝天吼了一声,山林晃荡,小妖精们欢声雷动。
那山大王见凌霄也不紧张,面色平静,就像是在看风景一般,不哭不喊不晕倒,与寻常娇气的凡人有着大大的区别,他很是新奇,矮头瞅着她,粗着嗓子发问,“见着我这魁梧的身躯,你惶不惶恐?”
凌霄不知做何反应,这浣熊精以为她是吓傻了,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没有人不拜倒在自己魁梧的身躯之下。
一众小妖也跟着他笑,
笑了一会,他清了清嗓子,威武道,“你且莫怕,本大王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跟了本大王,整座山头无人敢动你,表现好了,保你吃香喝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哈哈哈!”
“跟着你做什么?”“做什么?做我的压山夫人呀!呀哈哈哈…”浣熊精笑的甚是猥琐,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她细瘦的腰身,口水都流了满地,脸上柊毛一抖一抖,他男女通吃,一视同仁。
凌霄的脸瞬间冰冷,“你找死…”
瞬间山中起了大风,吹地小妖四处摔倒,不见她如何动作,却是大片地精怪丧命黄泉…
冰莲见情况不妙,趁乱驾车逃走,
浣熊精见来人确实有两下子,有些底气不足,强装淡定地问道,“哪里来的小子,敢在我的地盘撒野!报上名来!”
“凌霄。”她向来不避讳,况且她要取人性命,也该让人知道自己是谁,若是哪个心下不服,得以转世报仇也好有个寻头。
对此,云中君很是感慨她的善解人意。
一众不成器的小妖自然未曾听闻过凌霄大名,权当是哪个不知名的修真,挥舞着大刀就砍过去,哪知还没落刀,便齐唰唰地飞了脑袋…
众妖惊恐万状,奔走逃串,浣熊精估摸着自己抵不过三招,一溜烟遁去。
这时,一道白影落在她身边,钟离元玉手往袖子里一兜,观看这满山头逃串的小妖接连毙命,好奇问道,
“它们如何惹到你了?”敢得罪凌霄,只怕是熊心豹子胆。
“扬言要娶我做压寨夫人的逃到了隔壁山头那洞中,手舞足蹈跟着起哄的已经被我砍死。”
钟离元玉眼角一抽,果然是熊心豹子胆!他摆摆手,表示这里他来处理。
冰莲驾车一路狂奔,车厢里是憔悴的顾少爷。凌霄几个点足便追上了她,马儿跟前一道凌利的光,截断了去路,马车骤停,原本身体就经不住折腾的顾尽帆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就过去了…
凌霄并不疾言厉色,她杀人如麻,向来眼睛都不眨,眼前不过是一个刚修了人形的冰莲,动起手来很是平静。
冰莲却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手持利剑与她对峙。
“这位仙友为何一路苦苦相逼?”
“取你仙身做药。”
冰莲吐血,第一次见求人还如此理直气壮。“我若是不给呢?你又能奈我何?”
“杀你。”
真是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冰莲额头冒出一滴汗,不用过招也知道,对方周身仙气丰繁,品阶高自己不是一星半点,武力也自然不可比。
“天上神仙皆是慈悲为怀,怜悯众生,你为何如此非要我命?”
“慈悲为怀的是菩萨,本君从来心狠手辣。”
冰莲嘴唇一白,颤抖地双手差点抓不稳剑,这天上地下,唯一一个以“本君”自称又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神仙,只有曦和的那位…可她眼前的,分明是个男儿身,她结结巴巴发问,“你…你是…”
她懒得解释,出手就是一招,冰莲气喘吁吁地接招,她却宛如常态毫不喘气。
她抵挡了一会,眼见撑不住,大声叫道,“我仙身已能被自己意志所驱,我若不愿,你即便得到,也无起死回生的功效了。”
“无妨,本君有的是时间,将你杀了,魂魄拘在一处,用忘川水洗一洗,待你十万年后重生什么都忘个干净在用不迟。”
真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冰莲气急败坏,几个虚招,捏了一个诀逃去。
凌霄身子一动,跟着来到水塘边,初春微凉,水塘面上轻风阵阵。
冰莲不见了身影,凌霄一只脚踏在水塘边,水塘边青青竹林,周围几块石头搭着,竹子精怪第一嗅见这么纯厚的仙气,一阵骚动。塘中虾蟹游鱼,偶尔飘过几朵白云倒影在清澈的池底,让人心境平悦,不想塘中波澜晃动,那水主动沾附浸没上她的鞋,竟轻易抽不开。越来越多的水附上她,将她拉下水。
幻水术,冰莲的绝技,这法术虽不险恶却极为难缠,水面如沼泽,入水难以抽身,但水下却能行动自如,不需一个时辰便会消失。
凌霄动了动膝盖,心下盘算着冰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缠住自己,水中是她的地盘,她轻易是不会上岸的,想来只有亲自下去会会了,索性也不使劲,就任由着被拖入水中。
水面慢慢没过她的面颊,她在水中视物清晰,呼吸自如,水涡绕旋,推着她浮浮沉沉。
水中鱼儿成群嬉戏,几只小鱼苗在她的长发中穿梭游戏,胆大的碰碰她的指尖脸颊,弄地她痒痒。
她放松全身,享受难得的一刻,看着水面上的蓝天轻飘自由,悠然自得,一动不动任由鱼群“欺负”。这水塘不大,却是活水,来往的鱼群不绝,一拨拨从她上头游过,她在水中一个打挺,冲入一个鱼群中,鱼儿们受惊四处游散,不一会又重新聚拢若无其事地继续游行,她嘴里已经咬住一只稍大的鱼,那鱼被她咬住要处,动弹不得,一双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嘴巴一收一缩像是在叫唤。
这时,旁边一声入水,她扭头,见钟离元玉朝自己游来,一头墨发散开,丝丝优雅分明,蓝衣与水相得尼彰,又与蓝天溶为一色,身上点点亮光,美轮美奂。
凌霄咬着一条鱼,没有任何动作,任他将自己拉上水面。
“你这是做何?”
凌霄松口,那鱼扑通落水,甩尾而去。
方才分明见冰莲化身成的一条鱼。
“那顾尽帆身子不适,你且带他回去,剩下的交给我。”
她瞧了他半响,点点头离开。
凌霄离开片刻,钟离元玉袖子一抖,一只身上带了牙印的鱼儿落入水中,翻腾了几下化为一缕青烟,正是冰莲。
“多谢这位上神出手相救,冰莲感激不尽!”她上了岸拜了拜钟离元玉,连忙道谢。
他负手立于水边,低着头也镇压不住的优雅,修长的身影倒印在水中醉了一片鱼虾精,竹林里又是一阵骚动,大口大口吸着仙气,叽里呱啦地议论着哪儿来的这么好看的神仙。
“你本是天界神花,却在凡界勾结妖孽,搅得凡界混乱,你可知罪?”冰莲是天界神花,孕育于天界仙泽,十万年得一轮回,世世为冰莲,为仙界药引,任何生灵,只要元神不散,一朵冰莲便可让其起死回生。只是这一世不知为何,它却突然修炼为人形,有了七情六欲。
“冰莲知罪,冰莲实有苦衷,望上神明鉴。”
“有何苦衷?”
“冰莲无意间得知自己前世恩怨纠葛,今世便想入了凡尘,希望能还了一个心愿。”
“可是关于那顾少爷?”钟离元玉淡淡地说,
“正是,可是相君却…”她泪似欲流,楚楚可怜。
“既然是相君想要,你觉得自己还逃地掉吗?”
她伤心不已表明心迹,“冰莲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只要活着一刻,就会尽全力护顾少爷周全。”
“顾尽帆三魂少了六魄,仅此一世。你若来世重生,他也早已不在。”
她一听,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几步,
钟离元玉又道,“那凡人体质虚弱,你即便是以自己为药,他也是承受不起。”
冰莲掩面欲泣,许久,又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声泪具下,“求上神成全!”
虽不知他名诲,但就凭他刚才将自己从相君手中救出,冰莲知道自己只能求助于他。
“我可以让你陪他过完此世。”钟离元玉说完看着她,
冰莲一拜,“若上神真能让我与他厮守此生,待他阳寿一尽,冰莲,任凭处置!”
“回顾府照顾他吧。”说完他消失不见。
离开水塘,他来到盎然城城郊的一座荒庙,一挥手,隐去了眼前这座破庙。他未去见凌霄,直接回到东华,吩咐了青枝告诉她此事已成,两个月后便可取冰莲。进了寝殿,按耐不住一口血气攻心,喷涌而出。他倒在床榻上,胸口绞痛脉息混乱。
稍许,青枝扣门,“君上,云中君求见。”
他压住体内混乱的气息,换了件衣服才出去。
那顾尽帆与邻城陆氏命有姻缘,三月初八,去邻城探亲的顾老爷与顾尽帆遇匪,逃到那所破庙中与踏青的陆氏相遇,被陆氏所救,带回陆府,两家定下姻缘。
云中君突然发现命薄上原本的一段字消失了,掐指一算,便来了东华。
“今日小仙发现那顾尽帆与陆氏的姻缘有异,想是储君无意改之,特来与君上一同商议,看可否有补救的办法。”
“是本君所改。事发突然,未能及时与你知会。”他声音沙哑低沉,好像特别疲惫,
云中君一愣,动用法术擅改运势可是要遭反噬的,锥心之痛,五脏六腑仿若撕裂。
“这…”
“顾尽帆与陆氏成亲不过一年阳寿便尽。”
“是,那顾尽帆仅三魂,只可活到如此。陆氏前生为顾尽帆所救,这世要守一世的寡。”
“我抹了顾尽帆与她的姻缘,又为顾尽帆续了命,你为她寻个去处吧。”
云中君应下,钟离元玉又道,“毕竟是本君擅改运势,触犯天规,这罚也不能免,你去一趟无罪天告诉释仙,本君自会前去领罚。”
天规二十九条,擅自修改凡人运势者,降天雷十道。
云中君似乎还想劝他,被他抬手阻止,
云中君望了他一眼,恭敬地弯腰一拜,告辞转身。
是夜,望舒刚驶了几里,便见着一个绿衣小仙提着灯笼盈盈而来,笑声如银玲,
“望舒娘娘,当值辛苦。今儿这月可真圆,人间又是十五了吧。”
“原来是绿刺姑娘,许久不见愈发美丽动人了,找老身有何事呀?”望舒是天界月神,掌管月宫,驶着流光引月车,当值总在晚上。
“嘻嘻,殿里那孩子要回来了,我来拘些月光给他备着,夜里也好亮堂些。”
“好说,绿刺姑娘你随意拿便是。”
只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个纹花的黑盒子,拘了一捧月光放在里头,略施法术将它合上。
“上回从炎宴神君那儿取来的烈焰光我家君上用地极好,绿刺这几日忙地紧,去不得东边,还烦请娘娘代为转告,多谢炎宴神君了。”
白芷城宫殿多用天日的烈焰光照明,但凌霄在暗中会睡得安稳些,绿刺便学会了将两种神光调合,放在凌霄房里,那灯会随着时间明暗变化。
“小事一桩,绿刺姑娘无须客气,那老头听了定要乐呵个没完,若是相君用的好,往后多取些便是。”
绿刺道了谢,返回白芷城,不想刚到王城,便遇上青枝。
“东华小仙,来我白芷城所谓何事呀?”她停在半空中,衣觉飘飘,嗓音清透。
“原是绿刺姑娘,你我同为小仙,就直呼其名罢,切莫生疏了。”
她娇蛮一瞪,青枝心里一抖,忽地想起自家君上的惨例在先,心下想自己可别也着了道,连忙又岔开话题,说自己是来稍口信的,话一说完一溜烟没了影。
绿刺朝她做了个鬼脸。
古怪!
前脚踏进飞云殿,就见凌霄从窗户掠了出去,
主子这是怎么了,往常极少出飞云殿,近日怎么总是往外跑?一旁的斗斗睡着正香甜,听见她的脚步,耳朵动了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是她,又继续鼾睡。
再说凌霄,出了曦和,不一会便到了无罪天,却在天门外遇见了钟离元玉,他脸色有些难看,
“你为何要如此?”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方才一听青枝的口信,便猜到一二,回到飞云殿招来云中君,见他支支吾吾,果然如此。
钟离元玉知道瞒不住她,却不想她居然知道自己会在无罪天。
“我从不欠人情。”凌霄面无表情直视他,“你想要什么?”
“你非要还这个情?”他声音低沉沙哑,二十九道天雷,威力无穷。
“自然。”
他眼神有些呆滞,继而又添了几分凄凉决绝,夹杂着一些让人看不透的隐忍,慢慢才转为明朗,
“霄霄,前世的事,我不知你还记得多少,若你执意如此,那便当此事是我还你前世的一个情,过去的纠葛,都一笔勾销罢了,我们,再不相欠。”
凌霄凝视他许久,轻启朱唇,“好。”
人间南岭的树林郁郁葱葱,连绵的山脉波折起伏,重重叠叠,群山中有一座主山,高大巍峨,名唤逍遥山,山顶有座入云高峰,如一把利剑直插苍穹,又名不绝峰。这山势古老,时而陡峭凶险,时而平缓顺畅,山中晖明变化,覆盖的树林繁复交错,盘根纠杂。在这片茂密的古老树林中,有一颗参天古树,一株银杏。
传说,这山林里尽是各类猛禽异兽,吞吐云雾火焰,专食魂魄。
传说,夜晚常有飞狼出没,嚎叫声不绝,惊悚山林。
传说,这里住着一位仙人。
然,由于地势险要,密林危险,多年来无人可入得一看究竟。
此时,一位道骨仙风的中年男子悠然自得漫步在山中,他一壶清酒别在腰间,浅绿的长衣融在山林里若隐若现。
逍遥山中逍遥人,不过如此。
远处飞来一位少年,停附于高树上,他约摸十五六岁,寻常人家的打扮,却他身手敏捷,身形矫健,眉宇间不乏清晰正直。
“千弛,来~”中年男子朝他招招手,少年又降落在他跟前。
“你这孩子,昨日刚让你换身衣服,你怎么还是这身?你年纪轻轻,穿的黑不溜秋的多难看。”
少年面无表情地拒绝他,男子也不恼,敲敲他脑袋,又继续往山上走去。
“我与你家君上说了,三年之内必将让你全心全意跟着我,不然便放你离去,可这三年,我成日给你好酒带你玩猎,武功法术推演都交与你了,你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现下看来,你这小子是不肯买我的帐了。”
少年一语不言,默默跟在他后面。“三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我也不留你,不过是剩我这孤家寡人孤独终老罢了。”说着他做悲凉状,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却咕噜咕噜在他身上打转,少年任然是不动声色。“瞧瞧,话都不带说几句。罢了,虽说我这三年是白费了,不过我也不会记恨于你,谁让你是我儿子。”
少年冰面上终于有一丝破裂,“我不是你儿子。”
男子哈哈大笑,三年来他大多冷冰冰,每次只有说起这个,他才会与他争辩,一见他气急败坏自己心里就乐。
“得了,千弛,前日传授你的那套剑法是我独家首创,定是无人能敌的,你要牢牢记住,好了今日再与我比划比划。”说着他身形一晃,也没见抬脚,便到了百丈之外,少年不甘示弱,飞身追上,两人在山林中过招不下千回,周身散出的仙气引得林中异兽串动,禽鸟扑飞,黑衣与青衣纠缠,落在山林中一间茅屋上,最后一掌蓄势已久,竟将周围几里的竹林全部拦腰折断。待烟尘散去,已经不见青衣男子的身影,只剩少年一个立在茅屋前。他身形笔直,单膝跪下,朝茅屋郑重一拜,转身离开。
许久,屋门自动打开,却无人出来,茅屋外的竹林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石沙重归到原来的位置,犹如几万年来,什么都没发生过。
南岭逍遥山,一如往常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