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循着丑八怪的血迹一路寻找,丑八怪断了右手臂,纵然跑不远。
然而当他们二人走到村子巷陌更深处,却发现周围渐渐起了迷雾,先是炊烟袅袅般,而后愈来愈盛,恰如万顷波涛卷来,沉凝如灰烟。
白芷纤不由一怔,为什么她每次碰到骇人的妖怪都喜欢散迷雾吓人。
“小心!”明诗白道。
白芷纤点点头,紧跟明诗白身后,轻声呼吸,眼睛也不敢眨。生怕在眨眼瞬间,就和诗白师兄走散,迷雾里徒留她一人胆战心惊。
地上的血迹也因迷雾而看不见踪影,他们只能在迷雾里谨慎前行。
白芷纤以为妖怪想要借着迷雾对付他们。却没想到,眼前的迷雾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一盏茶功夫尽散去,只是待迷雾散去之后。
二人皆是怔愣。
白芷纤咋舌:“这......这是.......”什么情况?
忽然,前方有个小朋友向他们冲来,白芷纤惊呼想要让开,却没想到小朋友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
“...........”
青天白日,街头巷尾,来往人群,脸上皆是昂扬着笑意。街道两旁,摆满摊铺,小贩摇着手里的拨浪鼓,热情吆喝。
六里村如常,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没有妖怪,没有死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安宁。
“师兄,我们现在是在哪?”他们不是在六里村的吗,怎么迷雾散后,他们会出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这里是幻境。”
幻境!白芷纤惊异,妖怪的幻境里会是这样温馨平和吗?
“妖怪为什么会让我们陷入在这样的幻境里,而且这里好像是六里村从前的模样,难到丑八怪以前就住在六里村?”
明诗白陷入沉思。
这时,大街上突然冲出来一位妇女,急匆匆的跑过来,口中喊道:“李二根,你媳妇要生了,快跟我回去。”
“什么,周婶,我媳妇要生了,不是说还有几天的吗?”
“快跟我回去吧,你老婆在家里喊疼的要死咧!”
“好好好,我跟你回去。”三十多岁的壮年扔下铺子转身跟着那位叫周婶的离开了。
“走,跟上他们。”明诗白对着白芷纤道。
七拐八拐跑到一个离六里村较偏僻的木屋人家,老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凄惨的喊叫声,接生婆急的掀了帘子从屋子里跑出来,对着满头大汗的壮年道:“不好了,你媳妇怕是要难产了。”
壮年闻言顿时心急:“那咋办呢,刘妈,我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媳妇啊。”
周婶伸手拍上壮年的手臂斥道:“你这孩子,说啥傻话呢?刘妈,你看能不能大人小孩都保住啊!难产的人多的是,最后不还是大人和小孩都好好的吗?”
刘妈叹声道:“我尽力吧!”那个时候难产就是要了孕妇的命,往往孩子生下来后,大人几乎都没气了。
壮年粗糙的脸上落了泪,听着屋子里媳妇阵阵凄声呐喊,心里急的什么都做不了,他家穷,父母早逝,媳妇是唯一不嫌弃他的人嫁给他,他为了不辜负媳妇,每日起早贪黑干活,生活渐渐的有了起色,直到正值三十五的他终于有了孩子。
眼下却又是这副光景,心里想想都苦的不行。
周婶也看不下去了,只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哪个女人生孩子不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的,刘妈是老经验的接生婆,她会。”
周婶话未说完,屋子里传来一阵婴儿哭啼声,周婶激动道:“生了,生了!”
壮年眼含热泪,就要夺门而入进去看媳妇。这时,刘妈抱着襁褓里的孩子出来了,只是脸色难看至极。
壮年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媳妇她.....”
“你媳妇没事,母子平安!只是....”刘妈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刘妈你说话啊!不行,我要进去看媳妇。”
“李二根,你先别着急,孩子都抱出来,你不先看看孩子?”
刘妈艰难的将孩子的模样露出来,周婶看到后立刻吓的后退一步,而李二根却是神色复杂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沉默片刻,李二根沉声道:“我先进去看看我媳妇。”说完,再也不敢看孩子一眼,朝屋里走去。
周婶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但还是接过孩子对着刘妈说声谢谢。孩子的半边脸皆被一片黑色胎记覆盖,丑陋不行。
远处白芷纤与明诗白也看到这一幕,白芷纤皱着眉,问道:“师兄,这个孩子不会就是丑八怪吧?”不知道为什么,白芷纤直觉这个孩子与那只丑八怪有关。
明诗白看到那半边脸胎记时也是一愣,他淡淡道:“嗯,是他。”
“可他不是妖怪吗,怎么会是人?”
这点明诗白也想不清楚,只道:“继续看吧。”
幻境里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那个从小被人叫做丑八怪的男孩渐渐长大。
他有名字,叫李良。却从无有人喊过他的名字除了他的亲生爹娘。
在这五年光景里,白芷纤与明诗白看到的是,小小的李良眼目里永远是村民冷漠的背影,耳朵听到的是村民的讥讽,感受到的也永远是村民的凉薄疏离,避之不及。
他总是远远坐在一棵树上荡着的秋千,看着叶子孤零零的飘落,看到别的小孩三五成群的玩耍。他想上前,可是他没有那份勇气,他害怕看到冰冷的眼神,害怕听到丑八怪三个字。
可即使这样,当有人走过来上前与他说一句话时,他总是高兴的抬起头亮出一双闪闪的眸子,笑着说:“好啊!”
他努力笑着,尽管这份笑容在别人的眼里是那么恐怖诡异。
这一年李良六岁,父亲去世,母亲也不堪村里人侮辱含恨而去。自从他们生下李良之后,这家人处处遭受村里人的白眼挤兑,走在大街上都要受别人的指指点点,生意做不下去,日子过得艰辛。
可母亲还是告诉小李良,只要心善对他们好,他们总有一天会对我们好的。
小李良抱着天真幻想,无论别人如何待他,他依旧笑脸而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