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谢薇就被转出了监护病房,安排进了8人间的普通病房。
同病房的人有大有小,最大的都有谢薇的奶奶那般岁数,最小的才上小学。谢薇被转进去的时候,大家都对她释出了善意,同时也不掩藏自己的好奇心。或许在医院里住着,也没多少能让她们提起兴趣的事了。
谢薇的病床被安排在靠窗的第二张床,靠窗的是一个阿姨,看起来应该有五十多岁,和谢薇的妈妈一般的年纪。阿姨保养得很好,倒不是护肤品用得多,而是心态很好。据说她前阵子刚做完移植手术,昨天才转到这个病房,是这家医院的常客。
阿姨的女儿旅居海外,是个做外贸生意的,家庭的收入还不错,她的手术费用全都是女儿出的。阿姨很喜欢谢薇,因为她跟自己的女儿一般大,看着谢薇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
阿姨的女儿也很孝顺,每天都会抽空和她视频通话,阿姨还会拉着谢薇,把她这个新的室友介绍给女儿。虽然这让谢薇有些不自在,但为了不让阿姨扫兴,也就努力地配合着。
谢薇通过阿姨知道,她的女儿早几年是为了学习语言去了东南方的一个小国家,因为那里的师资优秀,而学费又远低于欧美等国,所以家里几乎没怎么纠结就同意了女儿的要求。而女儿也很争气,她一边学习一边观察周边,很快就发现了商机,借着父亲在国内做小买卖的方便,开始通过代购国内的东西进行创业。等到语言课程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攒够了启动资金,通过学校老师和当地华人律师朋友的帮忙,她成功地更换了签证,还注册成立了一家外贸公司。
小公司很快就做大了,她摇身一变成了当地知名的华商,还会像当初帮助自己的老师和律师朋友那样,去帮助那些想要在那个国家立足的同胞。
谢薇听得越多,那种向往的情绪就越深。
她的家境很普通,虽然一直想要进一步学习,提高自己的能力,但碍于家境和工作强度,她很少有这样一个机会。
而那个女孩的家境虽然比自己殷实一些,但之后的一切都是通过她自己的努力得来的。那么如果自己也像那个女孩一样勇敢地迈出第一步,是不是也可以改变现在这个窘境呢?不仅可以远离水芷珊,让她彻底放弃对自己的责难,还能试着去追求自己曾经梦想过的自由生活。
想到就开始准备,谢薇赶紧拉开抽屉拿出手机。
可手机到手的瞬间,她就想起来,住院的这些天她一直没有和公司联系过,奇怪的是公司竟然也没有联系过她。她赶紧打开手机系统,看看自己的状态,顺便补交一下辞职书,结果发现她已经不在该组织内!
虽然脑子里有一堆的疑问,但想着或许公司因为自己无缘无故失踪就把她开除,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谢薇也想过要不要打电话跟老板解释一下,但又想这件事怎么都不好跟老板解释,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迈出改变的第一步,这样反倒省了很多事。
谢薇还想起来,在事发前半个月的时候,她去过配音工作室去盯棚,录音文件差不多应该是这周打包好发到她的邮箱里。想着就算已经被公司辞退,但录音文件属于公司财产,必须尽快发给公司,就点开了手机邮箱查看。奇怪的是,邮箱里并没有录音邮件。但转念一想,一开始所有的对接都是老板亲自做的,或许后续的验收也是老板亲自进行的吧,否则也不会这么痛快地把自己踢出公司的组织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每日推送,里面正好有一封是推送一个南方小国英语游学项目的广告。
谢薇想也没想就点开了邮件,仔细阅读广告,还跑去和客服了解情况。掌握了课程时间、学费、住宿等基本问题,以及申请签证等问题后,谢薇又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直接下了单。
3月19号,谢薇出院的那天,中介告诉她签证申请顺利通过,不过等到签发到手还要一周左右的时间,让她在这段时间里做好准备。
就这样,谢薇匆匆忙忙地回到出租屋,和楼下的爷爷奶奶告别,又将东西邮寄回家,告诉房东自己不续租了,然后回家跟父母简单地通报,说自己要出国游学。
父母虽然对她的决定感到很吃惊,但更多的是愧疚,母亲当天就给她的账号里转了5万块钱。
所有的决定是一拍脑袋就定下来的,谢薇没有想过会给家人带来怎样的后果。她还千叮咛万嘱咐,对父母说,不管谁来问她去了哪,就说不知道。因为她和男朋友分手了,不想再被男朋友找到。
对于这个问题,母亲倒是苦口婆心地拉着她说了一晚上,一晚上都在夸那个她都不怎么熟悉的祁俊逸,劝她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的关系,如果可以最好在30前领个证,如果他能陪着谢薇一起出国游学那就更好了。
谢薇也劝了母亲一个晚上,告诉她,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可能再继续。可不论她说什么,母亲都是油盐不进的模样。没办法,她只好跟母亲说祁俊逸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另一个女人找上门来要求自己离开祁俊逸。所以为了治愈这段感情带来的伤痛,她决定远离这里,出去散散心,顺便完成一个一直没能实现的心愿。
不全是谎话,但也不全是真话。
可即便是这样,母亲还在劝她,说只要祁俊逸最后选择的是她,只要他肯认个错,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
结果那天晚上,两个人不欢而散,20号一早,谢薇就买了动车票回到宁安。
因为没有离职信,取出公积金的时候她废了不少的功夫,好在最后还是顺利地申请下来了。然后想着马上就要去一个被海水环绕的岛国,而且又是旅游度假的圣地,有着在全球海滩排行榜上常年挂名的金沙海滩,谢薇低头看了看腹部的刀疤。
虽然医生尽了最大努力,让那个刀疤看起来没有那么刺目,但每次看到、摸到那个刀疤,谢薇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些事情。就这样,她又一拍脑袋,去医院确认了一些安全事宜后,去了医院推荐的一家医美纹身店,在腹部纹了一朵彼岸花。
也不知道是纹身的力量,还是她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没有从亢奋的状态恢复过来,直到她踏出海关,登上飞机,那种既兴奋又不安的情绪都没有平复下来。
后面的事谢薇没有继续说下去,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可讲述这段事情的谢薇却给白筱实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仿佛她讲的这一切都是别人的经历,她只是一个转述者。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就是林青他们要调查的了。
而且谢薇讲述的内容里有太多太多奇怪的地方了。比如在监护病房期间听到的声音,比如她隔壁床刚做移植手术的阿姨,比如那个阿姨的女儿恰好就在谢薇前去游学的那个国家,比如申请游学到办理签证的一气呵成,比如谢薇会破天荒地跑去纹身,而纹身的店又是圣玛丽医院推荐的医美店。
但这些都是林青要去弄清楚的问题,白筱实的工作只有一点。
“我知道,现在还问你这些会让你感到不舒服,但我还是想问你,在那之后你真的没有和水芷珊联系过吗?不管是你联系她,还是她联系你,都没有过吗?”
谢薇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祁俊逸呢?”
谢薇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
“是我对不起他。我不该做出那么荒唐的决定。”
“那陈恒呢?他有没有联系过你?不管是3月份的时候,还是最近?”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
因为水芷珊的妈妈说过,谢薇是水芷珊最好的朋友,好到会一起跨年。那么在水芷珊失踪后,作为一个丈夫,最先联系的难道不应该是谢薇这个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