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圣诞节周明辉和都是和韩明宇一起过的，尤其是大二那年的圣诞节，外国的那种节日气氛与国内相比完全不同，但并不欢乐多少。

　　只是今年，他心不在焉的一句回答，让他不得不第一次爽约韩明宇，去和那个小女友见面。

　　小女友很可爱，可也只是可爱，和所有可爱的女孩一样，并没有特别在哪里。

　　周明辉知道他这种人在别人的嘴里就是典型的渣男，仗着自己长得帅，家里有点钱就随便占用美女资源，完全不付出真心的，彻底的渣男。

　　可是今天这个渣男的牺牲也很大。

　　拥挤的酒吧，廉价的洋酒加上廉价的香烟，一群忘乎所以的年轻人在吵闹中过着不伦不类的洋节日。平时可爱清纯的小女友，今天偏要拉着他参与活动，又是当众亲吻，又是当众公主抱深蹲，他厌烦这些俗气的游戏，可又不得不配合。

　　晚上11点，有酒精壮胆的小女友总算看出他的不厌烦，拉着他提前从酒吧溜了出来。

　　酒吧一条街，附近的酒店也比大学附近的快捷酒店要有氛围，是时下最赶时髦的主题酒店，什么水床，镜面天花板，大浴缸，应有尽有。

　　而且选址很是刁钻，与商业街相邻，又与大学城不远，学校里一些花钱大手大脚的人，都会到这来寻找更好的环境和更强烈的刺激。

　　但周明辉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他只喜欢速战速决，回到他和韩明宇的那个出租屋，并不多么高档，但简简单单，干干净净，还有让他熟悉和安心的气息。

　　虽然他没有洁癖，但也不很喜欢酒店里那些不知道被什么人用过多少次，不知道被丢进多少年前的洗衣机，用的什么消毒水洗出来的床具。像今天这样怎么也提不起兴致的日子，他更是提不起劲，蔫哒哒的。

　　他满脑子都在想，那个张敏现在是不是已经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在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房间里？

　　但他又很快的否定了。通过他费心思的观察（他从母亲那里拿到了课程表，找到了两人同样的空闲时间，通过图书馆、自习室、宿舍楼几个地方的多次踩点，总算摸出了张敏的行动路径，也找到了那个男人所在的学校，宁安理工大学），他发现张敏和那个男人都是止于礼，张敏从不外宿，更不会去酒店。

　　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后，看到罗莉娜的美好，他似乎又可以了。

　　今天的罗莉娜好像和往常有些不一样，可能是第一次，有些令人未知的兴奋和恐惧，她的眼睛就像一只无辜的小鹿。绯红的脸颊，混着酒气的空气，还有酒店附送的不知什么气味的香薰，让他的脑子有些飘飘然。

　　那双眼睛就像在黑夜里发光的水珠，吸引着他的注意，在那清澈的水珠下面，他似乎看到了另一双眼睛，另一张绯红的脸，他不禁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直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黯淡了下去。他见不到那明亮下面的面孔，他有些失神。他是被人推醒的。

　　罗莉娜艰难的起身走向浴室，人却在半路停了下来。

　　“今晚宿舍里只有那两个书呆子，好在她们不八卦，不会抓着我们问东问西。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和她们怎么说才好。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今天的事我会尽力忘掉，也请你忘掉，这与我想得不一样，一点都不美好。”

　　“我们”，罗莉娜说的是我们。她是在暗示张敏今晚不回宿舍。罗莉娜这样清纯可爱的人都能在节日的熏陶下做出这种事，张敏那样纯净的人未必不会。毕竟她也是人，他见过她腼腆又幸福的笑脸。

　　周明辉一下子清醒过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冲出了门。开房的时候他付了押金，他不担心罗莉娜明天退房的时候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冲出去后，圣诞夜的雪花总算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能去哪找？他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学生会的通讯录里有，他悄悄地记下了。但是他就这么莽撞的打过去算什么？张敏可能会把他当做陌生的骚扰电话，甚至直接拉黑。

　　而且人家两情相悦的，他这个局外人在急什么？只要张敏不受伤，只要她是自愿的，他根本没理由去搅局。而且那太幼稚了。

　　他稀里糊涂地拦了一辆夜车，打到那个男人的大学附近，想了想又叫司机掉头回家。

　　韩明宇还没睡，看到他被雪水淋湿的头发，赶紧将人推进了洗手间，让他用热水好好泡一泡。

　　“明宇，我又被人甩了。”

　　“平安夜？”

　　周明辉扯了一下嘴角，他知道现在肯定比哭还难看。不过身子泡在暖暖的浴缸里，旁边还有韩明宇陪着，脑子反而清醒了过来。

　　他都没有对张敏表白过，人家不知道他的心思，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如果他假装不知道，然后对她表白，让她做出选择，他未必会比那个男人差到哪里去。

　　周明辉从来没对什么人表白过，他不知道那种事情要怎么做。看电影，有的男人会买一捧玫瑰花，有的男人会点上一圈蜡烛，还有的男人会飘一堆气球。但他觉得张敏应该不会喜欢那些张扬的东西，看她平时的举动就能判断出来。

　　那就只能用老生常谈的那句用真情实意打动对方了。可这真情实意要怎么表现？她又是怎么判断的？

　　不知道这个总是表现得老他一轮的韩明宇会不会有什么办法。

　　“明宇，你说那种不张扬，还不正言瞧你的女孩，要怎么做才能引起她的注意？”

　　韩明宇睁圆了眼睛伸手摸他的额头，可人还泡在热水里，额头的温度却也在正常范围之内。

　　“你今天做什么了？别说那件事，我能从你身上闻出来。不过你今天很不正常，你不是刚被人甩吗？”

　　“不能让她太有压力，我知道我的风评不算好。而且跟我在一起就要忍受别人的目光，她可能会退缩。不行，有没有什么办法不让她退缩？难道我要像那些有钱人似的，把人抓到商场换一身行头，再去从头到脚的打理一下吗？”

　　这是戴奇钧对他说过的，他说现在的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但他没那么多钱，没办法这么追女孩，问周明辉是不是这么对自己的女朋友的。

　　周明辉当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发现他没做过那么夸张的事，但也会送女朋友一些小礼物。有些是她们主动提出来的，有些是暗示的。

　　这么一看，他还没送过罗莉娜什么贵重的礼物，那个女孩从不会对他奢求什么，最多就是撒撒娇陪她一起吃块蛋糕。

　　他今天真是太对不起罗莉娜了，他应该买个礼物好好赔给人家。

　　“谁给你灌输的这些内容？怎么还突然灰姑娘情结上了？不过你代入的不是灰姑娘，而是那个拿着水晶鞋到处找主人的王子。你今晚……不会是跟戴奇钧他们一起出去的吧？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你还是别泡太久了，喝酒泡澡危险，快点出来，早点睡觉，明天醒来你脑子就清醒了。”

　　韩明宇不再跟他啰嗦，转身出去了。不过周明辉却明白，今天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不该继续那些无意译的游戏，更不能自以为是的施舍，实际却是在做伤害那些女孩的事。他不能再对不起那些喜欢他的女孩，他更不能对不起自己。

　　他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