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的身体没有与冰冷的地面接触，而是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那个熟悉的气息和温度，让白筱实有种安心的感觉，但现在却不能安心。

　　从林青带自己进到这间屋子开始，不，是在掌握周明辉这个名字，又见到林青开始，她就料到他会提起那个名字，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当那三个字真的被说出来的时候，那种窒息的感觉还是将她包围。那是她的噩梦，也是林青的噩梦，是他们的噩梦。

　　白筱实急切地渴望着更多的氧气，心脏像是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疯狂地跳动，又像是有一只调皮的小蛇在她的心口游弋撕咬。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知道那一定是林青。那个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又像是直接钻进她空白的大脑中。

　　林青把白筱实抱在怀里，不停地揉搓着她的手臂，试图缓解她的抽搐。

　　“陈钰！快叫陈钰上来！”

　　这是白筱实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她又一次让林青担心了，上一次她还差点就害林青丢了工作。

　　看来林青的这份人情债，她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陈钰接到通知立刻赶了上来，叫林青捏着白筱实的使她张开嘴来，给她喂了一些药丸，又将纸袋的开口对准白筱实的口鼻，让她对着里面呼吸。

　　在这段时间，陈钰还用听诊器听了她的胸口。但在这种状态下，陈钰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

　　好在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林青也跟着车去了医院。

　　白筱实的呼吸还是有些急促，吸进去的气比呼出来的多，嘴唇的颜色越来越深，手指的温度很低，十根手指扭曲的模样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人手。

　　救护车一路鸣笛疯狂地奔向医院，在随车医生的紧急施救下，白筱实总算有所好转。呼吸没那么急了，手指也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紧绷的肌肉也有所缓解。但林青握着的那只手还是很冰。

　　他看着她被搬上急诊的床位，看着护士将围帘拉上。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送她来急诊了，但这几年她明明有所好转，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他开始自责起来，都是他过于急切地想要撇清白筱实和案子的关系，才会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白筱实已经没有什么家人，林青作为送她来的警察，也作为她的朋友，办理了所有的手续。等一切都完事的时候，白筱实的救助工作也已经完成，护士允许他进去看她。

　　她的脸色依旧很苍白，见到林青走进来，颤抖着伸出手，林青立刻握了上去。她的手还是那么冰。

　　“好点了吗？”

　　白筱实有气无力地眨了眨眼。刚才在审讯室里，这双眼睛还曾愤怒地瞪过他，但现在却毫无生气地只能张开一条细缝，眼角有泪珠滑落，那个势头就像是永远不会停止，直到源泉彻底干涸一样。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哭，现在也不是在哭，只是因为虚弱，泪腺不受控制。林青也知道即便是这种情况，白筱实都很讨厌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林青伸手擦掉了那些眼泪。

　　“医院现在没有单独病房，晚上我不方便留在这里，我安排了同事过来陪你，她十五分钟后到。”

　　“小白……”

　　“什么？”

　　林青将耳朵贴了过去。

　　“打电话给小白，我想见她。”

　　“好。我马上打，你别着急。还有……”

　　林青贴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

　　“我们已经确认手表属于周明辉，子期和老郭跟着周震鸣去周明辉的家了，就是华宇大厦。小炎也拿着韩明宇父亲的口腔粘液样本回到警队，拿来和死者做比对。等子期那边拿到周明辉的样本回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就能确定死者身份了。不过一旦确认坠楼的死者是周明辉，那个遗书会很麻烦。”

　　白筱实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难得林青为她破了戒，将这么多调查进展毫无保留地透露给她。白筱实艰难地点了点下巴。

　　林青将白筱实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按了按。

　　“我去给小白打电话。睡会吧。”

　　林青走了出去，正好碰到有个护士过来，就向她了解情况。

　　“看她那个样子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之前没好好做个检查吗？”

　　“做过，院方说只是过度呼吸，情绪激动就会出现这种症状。可我总觉得应该不只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还要再做详细的检查，但患者不愿意配合，说有她常去的医院，只愿意到那去。你们随时可以联系那家医院，办转院手续。”

　　看来护士对白筱实这种不好好配合的患者感到很无奈，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冷冰冰的，但还是和林青详细地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

　　林青知道白筱实说的那家医院是哪里，也知道该联系谁，但他总觉得那家医院还有白筱实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联系他的妹妹林白。

　　说起这个妹妹来，林青自己都好久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不过仔细一想，他自己最近好像也没怎么回过家。

　　林青刚挂断电话，钟子期又打了过来。

　　“我们到华宇大厦了，但遇到了点麻烦，连大门都没能进去，正在想办法解决了。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在交通监控有发现，今天凌晨1点07分的时候，有辆车出现在华宇大厦的停车场入口附近，然后在1点24分左右出现在华曜大厦的停车场入口附近。结合徐淼的截图来看，死者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离开华宇大厦，去的华曜大厦。也就是说，死者应该就在韩明宇和周明辉之间。”

　　“嗯。周震鸣还是不肯配合让我们采取口腔粘液，但只要能进到周明辉的房子里，我们就能找到一些可以比对的样本。到时候应该就能确认死者身份了。”

　　目前已经可以肯定，死者身上戴的手表和上身穿着的衣服属于周明辉。如果死者是周明辉，那么能够轻易接触到一些药物，并具有医学知识，和周明辉关系亲近的韩明宇，就具有杀害他的嫌疑。

　　而之所以联系不上他，很可能是因为他畏罪而藏起来了，或者……

　　“对了，她现在的状况怎么样？”

　　“已经稳定了。云教授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云教授就是钟子期的母亲，而云教授的风里希，虽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医院，但因为一些原因，白筱实成了那里的“常客患者”。

　　“没有。我妈从来不在家里说工作上的事情。这是我家的规定。你还是怀疑她们隐瞒了什么吗？”

　　这家医院接收了白筱实的急诊，为了确定患者的病情，一定做了相关的检查，费用就是林青结算的，他对此很肯定。

　　刚才那个护士不愿意透露太多的信息，还说患者不愿意配合，显然是白筱实要求院方对他保密。

　　但这么做只会叫他更加怀疑，6年前或许他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