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为什么？这两个案子都有很多的疑点没有查清，怎么能用自杀来结案！”

　　支队长突然把钟子期叫了过去。

　　本来以为是要让林青归队，或者是施压，要他们尽快破案，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引起周明辉一氧化碳中毒的东西已经找到，但还没有找到引燃的点火器。虽然考虑到华宇大厦的安保设施，外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虽然很低，但并不完全没有。

　　此外还有周明辉的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华曜大厦的谜题没有解开，包括将手机锁到24楼营业1部办公室的人是谁，也还没有查清。

　　而且徐淼已经找到在这个案子里应该存在一部幽灵手机，如果真有这样的手机存在，周明辉的手机完全没有必要锁在24楼的办公桌里。也就是说，这里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警方对此还是一头雾水。

　　如果说这么做是为了引导警方误会坠楼死者是韩明宇，那么把手机留在坠楼的第一现场天台，或是和韩明宇一起坠落，应该能够更直观地传达这样的信息，但凶手没有这么做。

　　也就是说手机的作用并不完全是为了误导警方。

　　再看韩明宇的坠楼案，注射酒精的针管、幽灵手机、韩明宇的手机、抵达天台的方法都没有找到。

　　而且凶手为什么要烧毁韩明宇的十指指纹？是为了拖延警方确认死者身份的时间吗？是为了避免警方怀疑死者的身边人吗？

　　或许是，但应该不全是。这和藏手机一样，警方还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更何况林青还带来了那么重要的线索，钟子期还没来得及仔细调查，如果就这么匆匆结案，警方将无法对两个死者，以及死者的家属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交代，还会放跑一个凶恶的罪犯。

　　对宁安市甚至是全国的安全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支队长绝对不是一个糊弄案子的人，相反还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靠着他那份执着，警队破获了许多案子，还曾成功地阻止过案件的发生。

　　那么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周明辉家里有活性炭盆栽的事，都有谁知道？”

　　“物业、周明辉的父母、韩明宇、韩明宇的父母、大厦的住户。”

　　“都有谁明确地知道盆栽放在什么地方？”

　　“目前没有明确的线索表明，除了房主周明辉以外，还有谁知道盆栽放在什么地方。”

　　“华曜天台，你们找到的那个足印，是第三者的吗？”

　　“通过比对验证，足印属于死者。”

　　支队长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一手端着空了的保温杯，向墙边的饮水机走了过去。哗啦啦地热水声，打破了尴尬的静谧，烫热了钟子期此刻的不满。

　　支队长对案子的进展很了解，了解却催着结案，这不正常。

　　“支队长，你是不是拿人家的好处了？”

　　支队长正对着保温杯呼呼地吹着气，听钟子期这么一说，差点没把杯子里的水泼在钟子期的身上，胳膊上的肌肉颤了两颤，硬生生忍住了。

　　“谁给我好处？死者家属？如果是是谋杀，死者家属能让警方不要去查凶手是谁？你听听你自己说的那叫话吗？放屁！”

　　支队长拧了杯盖，重重地砸在，叠得厚厚的文件夹上。那杯子晃了两晃，没倒下，里面也没洒出一滴水来。

　　“我再问问你，你拿回来的那个防盗门上有什么新线索吗？”

　　“没有。”

　　钟子期不甘心地低下头去。

　　就和华安科技的李德海说的一样。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防盗门，除了能查出来没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外，根本无法通过门来确认防盗系统是否有入侵的痕迹。

　　而且那个宋毅，又搬来了20几个律师和警方周旋，始终无法拿下检查防盗系统的权限。由于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入侵防盗门和坠楼之间有什么明确的关系，搜查令也不好申请下来。

　　韩明宇的家，周明辉的家，里里外外都搜查了好几遍，也是一无所获。郭立铭和孙锦炎还在华曜大厦内了解情况，林青也去和那个人进行接触，但到现在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如果就此结案，无论是对死者家属，还是对自己，钟子期都无法画上真正的句号。但支队长的话又不容他反驳，支队长提出的问题又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找出答案的。

　　钟子期忍不住去想，如果支队长当初没有调离林青，如果现在还是林青在带头调查，这4天时间下来，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果？所以父亲才会认可他，而始终无法认可自己吗？

　　林青绕了个远路就找到了那个人，自己明明和他接触过，却只是生出了隐隐的怀疑。明明论守规矩，林青比自己还要本分，但自己却比他还要束手束脚。而这种束手束脚与规则无关，只和两个人的能力差、看待问题的方法有关。

　　林青喜欢提出问题，然后寻找答案。钟子期喜欢发现问题，然后寻找答案。有人说钟子期查案太中规中矩，林青查案又太喜欢冒险，两个人合作可以取长补短，分开……分开只是会放大自己的缺陷，钟子期忍不住这样想。

　　胡思乱想了一路，不知不觉间，钟子期已经走到了陈钊的实验室门口。里面的同事们都在忙碌着，甚至比他们还要忙碌。

　　“那个防盗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有啊，韩明宇的指纹。而且是最近才留在上面的。”

　　陈钰说过，韩明宇的指纹是生前被烧毁的，防盗门又是在4月前封锁的，也就是说，韩明宇的指纹被烧毁的准确时间是在进入天台后，到坠楼前的这段时间。

　　考虑到那辆黑色的轿车从华宇大厦到华曜大厦花费了14分钟，或许韩明宇就是在这段时间里被制服，然后被注入酒精，烧毁指纹的。也难怪陈钊没有在天台找到注射器了。

　　那么可以认为，1点24分到4点34分的这3个小时时间，是凶手刻意留出的，让韩明宇的身体分解足够多的酒精，好在特定的时间里将他唤醒了。

　　看来他还需要找到陈钰再确认一下，韩明宇的酒精分解能力了。

　　“盆栽呢？有什么新发现吗？”

　　钟子期向周震鸣借来了周明辉送给他的同款盆栽，仔细检查，留下样本后就立刻还回去了。

　　“活性炭的成分一致。啊，就是说产地、加工手法、含碳量、灰分含量……各种成分都一致。也就是说在周明辉的家里被焚毁的那个盆栽，和送来的那个盆栽是由同一个人用同一种工艺制作出来的可能性很高。”

　　可能、极高，陈钊总是喜欢用这种词汇，不然干脆就是用一些数字来回答钟子期的问题。

　　“活性炭的吸附能力很强，所以保存环境不一样的话，水分含量还有这几个的成分含量都会发生变化。虽然我们也从周明辉的家里采集了一些环境样本，但燃烧会影响环境发生变化。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早就知道周明辉家里有这样的盆栽，然后自己去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或者这一盆干脆就是周明辉送给凶手，凶手又带回来行凶，都是有可能的。”

　　和钟子期想的一样，想要从盆栽的来源入手调查，可能性并不高。

　　“查出来这到底是怎么燃烧的吗？”

　　“我检测了所有的东西，模拟了各种可能性，要么是凶手使用了和活性炭成分高度相近的引燃物，比如木炭、煤、石墨、石油之类的。但是我没有找到这些物质的残留物。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自燃。”

　　据陈钊说，只要有足够的氧气和燃烧温度，又或者把活性炭放在潮湿的环境中或有足够多的量堆积，是有可能自燃的。但这种可能性极低，对外部条件极其苛刻。

　　根据陈钊对周明辉公寓的调查来看，想要创造一个自燃的环境，很困难。

　　从陈钊那里回来，钟子期只觉得肩膀更沉了。他给了一些可能性，又用一些限制条件逐一否决掉。看来想要从证物入手寻找凶手的痕迹，是有一些困难了。

　　钟子期感觉胃在一阵阵地抽痛，这才想起来，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今天更是除了茶水外，连一根能量棒都没有摄入。难怪当队长的林青会忙到急性胃炎，把自己忙进急诊，吊个针回来然后继续忙了。

　　回到办公室，他发现林青、郭立铭、孙锦炎都回来了。他们的表情各异，显然林青是有些收获的，老郭他们是没有收获的。

　　“副队，我在周明辉的手机里有新的发现。”

　　徐淼抱着自己的电脑走到了钟子期的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家装设计的平面图。

　　“这一张是华宇大厦发过来的周明辉那个房子最初的设计图，这一张是陈钊他们建的现在的3D设计图。”

　　徐淼操作着电脑，两张图渐渐重合。当两张图完全重合的时候，一个被忽略了的地方突然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周明辉客厅硕大的落地窗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不明空间，宽度只有2公分。

　　“华宇大厦整栋楼采用的都是智能家具。所有的灯、厨房用具、电视、空调、窗帘都是用手机里面安装的这款APP操作的。但是这一个部分却是由这个APP操作的。”

　　那是一个数字LED灯启动装置，被单独放在一个页面上。之前被强制卸载了，是徐淼根据痕迹恢复后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