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凌晨2点，戴奇钧照例叫了两个代驾，可韩明宇转了一个红包给那司机后把人打发了，自己开车送周明辉回家。

　　可是回到华宇大厦24楼，他们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张敏。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ta把张敏送哪去了？！”

　　意外的发展就连周明辉都无法继续保持理智，随手从小吧台后面的橱窗里取出一瓶喝了好几口。可这么做只会火上浇油，他更没办法冷静下来，反而越来越焦躁。

　　韩明宇把人扔进浴室，开冷水当头冲，一边又给浴缸放了热水。见周明辉总算冷静下来，韩明宇才把人送进温水浴缸里泡着。就像大三那年的平安夜一样。

　　韩明宇没有带两人的手机进来，周明辉知道那是他在担心M在通过手机监听他们的每一句话。

　　“我们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你着急也没用。只能等那个M再发什么邮件过来。或者明天一早我直接去找李德海，他也是这方面的专家，或许他能找到方法追踪那个人。”

　　“可是我们怎么跟他说？他能相信我没害他妹妹吗？”

　　“他不信也没办法，这事不能瞒着，越瞒越容易出事。明天我去找李德海，你去报警。这件事必须你自己去做，警方才能相信你没有参与犯罪。手机、电脑，还有这个家，你让他们来仔仔细细地调查，只要发现你被人监控，你的嫌疑就更容易解脱了。”

　　周明辉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这是唯一的方法，而且他还要再去见一个人，当年就是那个人帮他调查了张敏。希望他有办法找到那个M。

　　韩明宇没有回家，两个人就那么躺着，谁都无法入睡。过去的点点滴滴就像走马灯似的在周明辉的脑子里回闪，可那些记忆里却没有任何关于M的线索。

　　他又想到了在后备箱里看到的张敏。那不是他喜欢的张敏，那不是他渴望的张敏，那是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惧的张敏。可是那张脸却始终不放过他，不停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手机震动，周明辉和韩明宇猛地睁开眼，转过头看着彼此。他们都想到了一件事，这或许是M发来的邮件。

　　韩明宇打开自己的床头灯，又越过去打开周明辉的床头灯。周明辉爬起来拿起手机，两个人凑在一起看。

　　——4月2日，上午5：00

　　石云镇54号院，交易完成。

　　落款人：M

　　两个人都没有迟疑，立刻跳下床，穿好衣服，冲向地下停车场。

　　那是周明辉很早以前就看中的地方，后来因为戴奇钧提出要扩大酒吧的规模，就原价转让给了他，打算开春化开后，翻新做成藏酒库。那个地方马上就要拆迁了，花点钱把那里做成酒库，拆迁的费用肯定是要涨一涨的。

　　而在拆迁工作开始之前，这个酒库也可以用来囤酒。戴奇钧的酒吧生意越来越好，市里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去。为了吸引更多有消费能力的顾客，戴奇钧会定期出差采购好酒，好东西都是不怕多，只怕少的，而且是越少越贵，卖掉一个少一个。酒吧现在的档次需要高端的好酒招揽VVIP的客户。

　　这个M真的是神通广大，竟然连那个地方都知道了去。

　　开车的还是韩明宇。清晨路上车不多，他们走的又是出城的路，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石云镇54号院。

　　邮筒里有备用钥匙，周明辉顺利地打开了铁门上缠绕的链子。他们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一扇智能防盗门前。周明辉试了试自己家的密码，果然，锁被打开了。

　　寒气冲了出来，袭得两个人一阵哆嗦。周明辉定了定神，看到屋子里有一张台子，台子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的衣服他记得，是张敏。

　　他慢慢地走向那个台子，心跳声仿佛要冲出他的耳膜。他看到了意料中的脸。只是张敏依旧闭着眼睛，但她的表情很安详，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张敏平躺在台子上，两只手平放在身侧，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周明辉再一次伸出手摸向张敏的鼻下。没有呼吸。

　　他又摸向张敏的脖子，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心里最坏的猜想得到验证，他反而冷静了。他呆呆地看了张敏一会，转身走了出去，回到车里坐下。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可是张敏找到了，而且死在了与他有关的地方。他刚刚还赤着手碰了张敏，上面肯定留下了指纹。他还能去找警察报警吗？警察还能相信他说的话吗？

　　他似乎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取出来看了一眼，结果只是他的幻觉。他在期待M会再发来一封邮件，告诉他还有什么在前面等着。

　　可是M没有再给他发任何一封邮件。

　　周明辉回家简单梳洗，照常上班，照常完美地完成当天的工作。他把储藏室的秘钥卡放进名片盒里，锁上抽屉，把钥匙扔进纸抽盒里。

　　他要离开华曜了，他会做近乎完美的交接，但他不会那么直接地交出储藏室的钥匙。齐景晔会被指使着去寻找钥匙，他会发现周明辉为他准备的那些东西。

　　齐景晔不是个笨人，不然也不会升到营业1部来，只是一些出身的局限性，局限了他的思维。只要打开他的思维，周明辉相信齐景晔一定会做得更好。

　　周明辉照常见客户，照常下班回家。

　　与之前唯一的不同是，韩明宇会抽时间去华宇大厦看他，留在他家过夜，第二天两人一起上班。

　　——4月4日下午19：00

　　内容：一张照片。

　　穿着婚纱的张敏。

　　落款人：M

　　那个M竟然又对张敏出手了。周明辉本来以为张敏的死就是结束，没想到M还把张敏当做玩偶一样装扮，还要再发照片给周明辉刺激他。

　　被他逼着宕机了三天的大脑受到刺激，最先将信号发给了他的胃。他冲进洗手间，把胃里本就不多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开始吐胃液。

　　他费了点时间让自己清醒，把自己整理干净，回办公室喝了一瓶水，直接回家。

　　回到家里，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的脑子浑浑噩噩，身体也失去了控制。他几乎是本能地拿起这几天桌上就不曾少过的东西，一口接着一口，希望这可以让他短暂的忘却，暂时的回避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他看到韩明宇走了进来，还想将他手里的东西抢过去。

　　周明辉没有坚持，就那么乖乖的交了出去。韩明宇看着桌上的东西，还有这满屋子的气味，拿起周明辉的手机点开打开了换气功能。

　　“你清醒一点！这解决不了问题。”

　　“ta又给我发邮件了，是张照片，张敏穿婚纱的照片，呵呵，真美，她真美。”

　　“什么？”

　　看到韩明宇本就很白的肤色连最后一点血气都退了下去，周明辉最后的理智终于断线……

　　“别这样！你醒醒！我是明宇！你看清楚一点！”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帮帮我，明宇，帮我忘掉她吧，帮我忘掉所有的事情吧。求你了，明宇。只有你能帮我。”

　　周明辉不停地求着，韩明宇终于放弃了反抗。不，周明辉一直都知道韩明宇不是他的对手，就算他烂醉如泥，韩明宇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懂，明宇，你教教我。”

　　“你会后悔的。”

　　“不，明宇，我不后悔。你教我怎么做，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求求你，明宇。”

　　韩明宇点了点头，轻轻地推开周明辉。这一次，周明辉没有蛮横地压制，而是松开了他。

　　崩了二十多年的理智就在这一刻彻底断裂。

　　他是多么残忍。在现在这样绝望的时候，他偏要把这份绝望分给韩明宇，分给那个比他还要傻的人。

　　他残忍地看着韩明宇帮他分担绝望，残忍地看着韩明宇痛苦扭曲的表情。他不希望那张干净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他不希望这样绝望表情提醒他在做多残忍的事情。

　　他需要的是沉醉的表情，他需要以此来欺骗自己沉醉。

　　他从没有这么温柔过，也从没有这么耐心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放纵过。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美好。只是他知道，两个人的心都在滴血。

　　可当他看到韩明宇那双因为热气而变得灼热的眼睛，看到其中氤氲的雾气，他仿佛看到了那双他此生难忘的眼睛，张敏的眼。

　　他多想再看到那双眼睛。可他越是努力，那双眼睛越是躲闪，他看到了雾气后面隐藏的恐惧，他又看到了绝望。

　　张敏的绝望。

　　他向张敏表白，为什么张敏会露出绝望的表情？他在给予韩明宇一直渴望的东西，为什么韩明宇会露出绝望的表情？

　　是啊，绝望。他们都在绝望，他们只剩下绝望。他终于松开了韩明宇。

　　“对不起。”

　　韩明宇离开了卧室。

　　周明辉有种感觉，韩明宇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像张敏一样消失。

　　看着遍地的狼藉，周明辉终于明白其实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或者说他只有一个选择，也只有一个归宿。

　　当他回到卧室，韩明宇已经离开。

　　是啊，今天，他彻底失去了这个朋友。可是那又如何呢？这样，韩明宇也终于可以从那个虚妄的关系中获得解脱了。

　　周明辉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整理好卧室，穿戴整齐，准备前往他最终的归宿。

　　突然，他仿佛看到房间的某个角落里烟雾袅袅升起。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报警器没有反应。他走到床边想要拿起手机手动警报，然后打开换气扇，可那里却没有手机。

　　他感到一阵晕眩，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椎一样，软软地瘫了下去。

　　他费力的翻身，想要支撑着坐起来，可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想就这么闭上眼睛。

　　他不能睡，他要去张敏的身边，在她的身边永远的睡下。

　　张敏，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