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我还要再来打扰两位。”

　　钟子期对着周震鸣和许诗韵两个人低下头，对自己不近人情的行为表达了歉意。

　　失去独生子的这对夫妇，都苍老了不少。

　　许诗韵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听学校里的人说，她申请了调课，由另一位老师代替她完成今年的教学工作，只是苦了她带的研究生。虽然她保证会对那些学生负责，但以她现在的状态，很难说能不能好好教授那些学生。

　　而且贴心的孩子们，都不好意思主动来打扰这位刚刚失去儿子的教授。

　　周震鸣也是一样。他取消了那之后的所有行程，全身心地陪伴着自己的妻子，也是在疗愈自己的伤痛。之前那个威风凛凛的华曜董事，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只是毕竟他与在象牙塔里的妻子不一样，他所经历过的那些过往，似乎也造就了他并不容易打垮的内心。

　　所以接待钟子期和蓝馨悦的，主要就是这个经常出国，几乎没怎么参与过儿子成长的父亲。

　　蓝馨悦毕竟是一个工作时间还短的新人，看到眼前的一对父母，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钟子期瞥了她一眼，用身子挡住了她。

　　“您知道东郊石云镇54号院吗？”

　　周震鸣皱着眉，摇了摇头。

　　“之前我也对你说过，明辉是个成年人，我不会干涉他的生活。”

　　“那像投资房产这样的事，他也不会来找您咨询吗？毕竟您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能给一些不错的建议吧？”

　　“有些人可能需要什么所谓的专家建议，或者是长辈的忠告，但明辉不一样。他喜欢自己思考，自己烦恼，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解决方法。就比如你刚才说的那个石云镇54号院，据我所知，那里属于规划区域，在公告发布前就购入那里的房产，会是一个很成功的投资。明辉他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周震鸣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骄傲，只是那骄傲还带着更深的苦涩。

　　“周明辉在今年完成了那个院子的过户手续，而且是原价转手。这样您也觉得他做了正确的判断吗？”

　　“那他一定是有什么打算。还有，一些灰色地带的交易，我也不方便对你们这些公职人员说，可就算我不说，你们自己也都能查清楚。不是吗？”

　　这就带了点火药味了。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周震鸣都不想回答更多关于投资的问题。毕竟那一带许多旧厂房都曾属于他的房产公司，通过这次的规划，将获得很大一笔补偿款。同时他们还参与竞标，想要获得那家敬老院的经营权。

　　不过今天钟子期来可不是为了问那些商业方面的内容，毕竟他是一个刑警，而不是经济犯罪侦查队的人。

　　“参加完葬礼后，我们在那院子里发现了一具女性的尸体。就是4月2号失踪的张敏，之前我们也曾向许教授了解过相关信息。”

　　听到张敏的名字，许诗韵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或许对于现在她来说，全心全意地悲伤，沉浸在失去儿子的痛苦中，就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对于其他的事情就做不出什么反应，或者是已经无法输入了。

　　“你刚才说，明辉把院子转出去了。也就是说，不管你们在院子里发现什么，都不会和明辉有关系。”

　　“如果接手的是个陌生人的话……不过新的房主叫戴奇钧，是周明辉的大学室友，还是他参与投资的一家酒吧的老板。这样，您还会觉得这件事和周明辉没有关系吗？”

　　“你想说什么？我儿子是因为杀了人，所以就在自己的房子里畏罪自杀了？”

　　“我从来没有说周明辉畏罪自杀。顺便一说，那个女孩的死因也是一氧化碳中毒。”

　　或许是听到丈夫以外的人说出周明辉的名字，许诗韵的手抖了一下，茶碗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她的眼皮动了一下，眼仁在茫然地左右移动，就好像在寻找与那个名字对应的人。

　　周震鸣轻哼了一声。

　　“那你还能是什么意思？”

　　钟子期刚想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他抱歉地点了点头，快速地确认里面的内容。

　　“如果投资方面的事情，周明辉没有向您请教过什么的话，职业规划方面的问题，他有没有向您咨询过意见呢？”

　　“没有。”

　　别人都恨不得花钱请周震鸣去讲这些内容，而他的儿子却不会？是周明辉太自信了，还是他不信任自己的父亲？又或者是他不赞同父亲的商业手段？

　　从这一点来看，张敏和周明辉的确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他们看着好像和谁都合得来，其实都是一个将真实的自己封闭起来的，孤独的人。

　　难道周明辉就是从张敏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才会对她那么执着吗？那李德海在这段感情里，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关于他的人生规划，比如婚恋问题，也从来没有和家里人商量过吗？”

　　“你们还想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我儿子已经没了！你们还要冤枉他到什么时候？就算得不到一个女人，他也不会做出那么丢人的事。”

　　“我们就是为了证实您说的这些，也是为了查明真相，才会逐一确认。毕竟尸体是在石云镇54号院发现的，那宅子在周明辉朋友的名下，而在那之前那宅子是属于他的。还有一点，死者身上穿的婚纱戴的戒指，都已经确认是周明辉通过网络购买的。您也可以说是有人栽赃陷害，但我们也要查出来是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吗？老话说死者为大，这案子不查清楚，周明辉身上的嫌疑就永远也洗不掉。他也睡不安稳啊。”

　　“可你们问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

　　许诗韵说话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语气很肯定。钟子期也明白再这样折磨两个人，也得不出什么直接的结果，他也只是希望能通过这一对父母的记忆，在细枝末节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不过，看来这点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钟子期低下头偷偷地吐了一口气。他今天一直在扮演坏人的角色，既然已经来打扰这两个人的悲伤了，他也只能坏人做到底了。

　　“周先生，这个庄园还有华宇大厦的安保系统，都是华安科技的产品，是吗？”

　　周震鸣迟疑地点了点头。

　　“能否请你动用你的资源，帮我们调取从去年周明辉搬入大厦后的，每一次系统更新和维护的记录呢？当然我们是可以申请协助调查，但您也知道这很没有效率。”

　　整座华宇大厦使用的都是华安科技提供的，安全的无线局域网。如果李德海曾经黑入周明辉家里的网络，那么华安科技方面一定会留下点什么痕迹。

　　更何况李德海还是华安科技的高级工程师，他想要进入后台，难度肯定要比外部人员要容易得多。

　　而钟子期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林青在刚才的信息里还告诉了他一条重要的内容。

　　戴奇钧见过李德海，作为华安科技外派技术员的李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