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林青和钟子期将郭立铭拿进来的纸放在一边，自顾自地低声交谈着什么。
钟子期时而点点头，时而回应两句，偶尔还会瞥一眼老贾，后面负责记录的警察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屏幕，十指轻轻地放在键盘上，时刻准备着接下来的记录工作。
老贾真想把耳朵凑过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明明屋子里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可就是听不见那两人的对话声。
老贾感觉这个屋子里的时间好像停滞不前，氧气也在逐渐变得稀薄，他感觉有些头昏脑涨的。
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那张拘留证上到底写着什么？那个郭立铭到底跟林青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被带来这个地方？
在那么多同事的面前，那么正式地将他带过来，他们一定是掌握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而且他们提到了4月5号的事情，提到了李德海，还提到了冤假错案……难道他们连那件事都已经知道了？
老贾越想越觉得眼前发黑，感觉自己好像坐在一艘飘摇不定的小船上，船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浪，将他上下颠簸。他觉得胸口堵得难受，胃里更是在上下翻腾。
老贾很想出声问一问，好早点结束这难熬的时刻，可嘴巴张了张，却发现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且嗓子里就像是点着一把火，又烫又疼。
现在不只是后背，连腋下都开始渗出汗水，在这个冷冰冰的屋子里，激得他直发抖。
那两个警察好像终于说完了话，林青看向老贾又看向桌上的那张纸，愣了有一两秒钟。
“真是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林青拿起那张纸走到老贾面前，将有字的那一面朝向老贾，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还嘱咐他可以慢慢看，仔细地看。
老贾赶紧低头去看，发现纸上的字是倒吊着的，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才将那张纸转了180度，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上面说，老贾涉嫌窃取公司以及客户机密，并恶意攻击公司安全系统。
“现在你总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来了吧？”
“我冤枉！”
老贾几乎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甚至直接迎上了林青的目光。林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比起他，此刻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钟子期，细长的眼尾微微吊起，唇角的弧度几乎与眼尾的弧度相似，明明是在笑着，可就是让老贾感觉很可怕。
那张漂亮的脸蛋吸引着老贾的目光，他明明心里怕得要死，想立刻将脸转开不去看他，可他就是没办法将目光移开。甚至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个冤枉法？”
老贾的眼睛看着钟子期，耳朵里传进林青的声音。
“我，我……”
我了半天，老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青见他那个样子，将桌上一个用透明的证物袋装着的黑色东西推向桌子边沿。老贾抬眼一瞥，虽然看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只是看那个形状他的心就彻底凉了。
“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老贾不回答。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东西他当然是认识的，但如果承认，就是在承认他的确利用外接硬盘入侵了公司服务器，对公司以及所有客户的机密进行窃取和攻击。
不过这还算是轻的。
如果他承认，他就是在亲口承认他才是真凶，至少是直接造成韩明宇死亡的帮凶！这个罪可就大了。
自打他看到楼前那滩血肉模糊的东西，他就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好不容睡着了，就会梦到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在追着他跑。那个怪物一直在问，为什么？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可是他不得不做这做，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让家里的母老虎能安静下来，也为了能让家里的母老虎得到一点点安慰，这样她就可以尽快回归家庭，多照顾照顾他这个丈夫了。
“你很聪明，戴了手套之类的东西，没在上面留下指纹。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华曜集团的监控设备都在什么地方。你也应该清楚，这个东西既然到了我们的手上，之前所有被加工过的内容……只要给我们足够多的时间，我们的同事以及外聘的一些专家都会一一还原。”
老贾当然知道林青说的都是真的。
一旦被换成李德海的画面被还原，警察就会知道是他将那个东西偷偷放到了服务器房里，也是他偷偷修改了电梯使用记录，将醉醺醺的韩明宇掳去了天台，也是他忍受着恶臭，将韩明宇的十指指纹烧毁，还用自己的手机拍了照片发给M。
而且李德海被判入狱后，他是最大的获益者。警方可以认定他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真凶。
老贾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那几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坦白！但人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只是听那个M指挥，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而已。”
老贾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将自己是如何收到M的指令，又是怎样在M的蛊惑下犯下所有罪行，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总算是说清楚了。
钟子期那双眼睛，总算有了些许真正的笑意，身子微微向前倾，将两只胳膊交叠压在桌面。
“你是说在今年年初，你收到了一个快递，同时邮箱里收到一封邮件，邮件指示你将这个东西放进服务器房？那快递包裹，你还留着吗？”
“没，没有。我应该留着吗？”
“你是在收到快递后，当天就去了机房，还是过了几天才去？”
“就是当天。是正月初七，我记得特别清楚，初七我们复工，当天我就收到了这个快递，是从一楼大厅取的，里面还有一张我们总监的门禁卡。复工第一天大家都没缓过来，主要工作就是大扫除什么的，我找了个机会溜进机房，把那东西放进去，连接好，然后把门禁卡剪了扔进垃圾桶里。”
“4月5号的案子，你也是通过邮件收到的指示？”
“是。都是阅后即焚的那种邮件，看完以后，等我完成所有事情，再点进去看那个邮件，就没了。”
“烧毁韩明宇指纹的硫酸你是怎么得来的？”
“是快递寄来的。”
“剩下的药，还留着吗？”
“留着呢，就在公司的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