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胆怯的医生
乔铭想了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抬起头说:“齐慕的确是我杀的。”
阎队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乔铭说:“齐慕是名人,我知道他是汤颖雯的丈夫,但并没有见过他。要不是和汤颖雯认识,我根本不可能杀他。有一次,我捡到了一个女式挎包,失主就是汤颖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她和齐慕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了,我也是单身,一来二去,我们成了男女朋友。我打算娶她,可她不想放弃那套别墅的产权。她不想让齐慕发现她是过错方,否则就会失去财产分配权。于是,她想杀了齐慕,但我不敢。几天前,她想要一些肌肉松弛剂。我知道那是处方药,不能随便拿。最后我还是拗不过她,偷拿了一盒。我想着等那个医生开药的时候,我偷偷多写一盒,遮掩过去,没想到我还没写,就被你们抓来了。”
“后来,你是怎么去的齐慕家?”阎队问。
乔铭沮丧地说:“拿到药的第二天,汤颖雯让我去杀齐慕。我不敢去,她威胁我。她说她给齐慕吃的麦丽素里下了肌肉松弛剂,肌肉松弛剂是我提供的,我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她告诉我,只要齐慕死了,别墅就是我们俩的。最后,我脑子一糊涂就去了齐慕家。”
阎队说:“说一下你杀齐慕的过程。”
乔铭说:“之前,汤丽颖用透明胶带拓下了我的指纹,把我的指纹录入到她家的指纹锁里。晚上,我顺利进入了她家。我知道齐慕如果吃了那些下了肌肉松弛剂的麦丽素,虽然不一定会死,但他一定失去抵抗能力了。我到她家住过,我知道齐慕回来以后,一般住在一楼。我到了一楼卧室,发现齐慕躺在床上。我悄悄走过去,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
“你能确定只划了一刀吗?”阎队问。
“我确定。”乔铭说。
阎队问:“你用的是什么类型的刀?”
乔铭说:“是我们家的水果刀。”
阎队说:“你把刀放哪儿了?”
乔铭说:“扔在了我家门口的下水道里了。”
阎队向观察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李建强明白阎队的意思,立即带着小霜出发去打捞水果刀了。
阎队提醒乔铭:“你进一楼卧室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
乔铭愣了一下:“什么东西?我没注意。当时客厅的灯开着,卧室的灯没开,我没看见。”
阎队问:“你划破了他的动脉,血有没有喷出来?”
乔铭有点不耐烦:“我都承认杀人了,你还问这些干嘛?”
阎队说:“你要认真回答。这跟法院的量刑有关。”
乔铭想了一下:“血没有喷出来。”
阎队想再确认一下:“你确定吗?”
乔铭说:“我确定。”
阎队问:“你为什么不把鞋底的血迹擦掉?”
乔铭叹了一口气,反问道:“我的鞋底真的有血迹吗?我来到这儿,才听你们说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早就擦掉了。”
阎队觉得他说的是实话。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推断,想杀齐慕的有两拨人。一拨是汤颖雯和乔铭,另一拨可能就是张克丰。张克丰目前还没有到案,有了乔铭的口供,撬开汤颖雯的嘴就有可能了。
审讯室里,把乔铭带出去,把汤颖雯带了进来。
阎队故意让汤颖雯听到他和乔铭说话:“乔铭,我们会充分考虑你说的事情。如果还能想起什么来,及时提出来。”乔铭没说话,但汤颖雯神情很紧张。
进了审讯室,阎队把手里的文件夹随手扔在了桌上,问汤颖雯:“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汤颖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阎队马上站起来,对萧静说:“给她办拘押手续吧。”萧静答应了一声,也站了起来。
汤颖雯突然说话了:“为什么要拘押我?”
阎队转过身问:“你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
她问:“乔铭是不是说了什么?”
阎队不置可否:“他说的是他的问题,你说的是你的问题。办了拘押手续,我们有时间等你说,我们不着急。”
汤颖雯冷冷一笑:“这种怂男人真是靠不住!”阎队知道他的设计成功了,他没说话。汤颖雯的脸上充满了愤恨和失望:“你们问吧。”
阎队坐下来,说:“说说你杀齐慕的原因。”
她眼眶红了:“我和齐慕是大学同学,我爱慕他的才华,一心想要嫁给他。毕业后,我们顺利结婚了。可是过了一年,他不想当老师了,想做专职音乐家。我很反对,但他还是去了。过了几年,他真的红了起来,还在天阳买了别墅。可是,他也更忙了。我们聚少离多,感情越来越淡,最近几年还分居了。只要他回来,我就不在家住。我们谈过离婚,但谁都不想放弃别墅的财产分配权。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他有外遇,没有办法举证他的过错。”
阎队说:“你们可以一个人拿房产,按照市价给另一个人补偿,不就行了。”
她苦笑了一下:“按市价房子能值600多万,如果要补偿对方,要补偿300多万,我补不起。他虽然是个钢琴家,其实他也很难一下拿出300多万现金来,就这么耽搁到现在。”
阎队说:“既然耽搁到现在,为什么动了杀机?”
她无奈地说:“他发现了我和乔铭的事情,他扬言让我净身出户。我急了,如果真那样,我就一无所有了。我决定杀了他。”
阎队问:“为什么要拉着乔铭一起干?”
她摇摇头说:“我不想一个人过。他对我百依百顺,只有他才真正属于我,而齐慕从来不属于我。”
阎队说:“让乔铭参与了杀人,你就能完全控制他了。”
她点点头说:“是的。齐慕爱吃麦丽素,我让乔铭弄来了肌肉松弛剂,用针管注射在了麦丽素里。齐慕吃了可能死,但如果量很少,他可能死不了。即使不死,他也不能动弹了。我提前把乔铭的指纹录在指纹锁里,然后乔铭去杀了他。第二天,我回去把剩余的麦粒素拿走,再把乔铭的指纹删除。本来,我让他拿走麦丽素,结果他一紧张,还忘了。真是个废物!”
“你拿到麦丽素后,放哪儿了?”阎队问。
“回到学校时,我随手丢在了操场边的树丛里。”她说。
阎队说:“你回家时齐慕是什么状态?”
她说:“齐慕躺在床上,地上有很多血,我没进去看。我到餐厅拿了麦丽素的袋子就走了。”
阎队问:“你为什么不清理现场?”
她笑了笑说:“清理什么?把我的指纹都清理完,说明我没有去过那里吗?我天天生活在那里,没有我的痕迹,你们会信吗?”
阎队说:“你还挺聪明。可是你知道吗?乔铭留下了足迹,我们也从指纹锁的芯片里找到了你删除的指纹,经验证那就是乔铭的。”
她冷笑着说:“那个废物真是指望不上。你们还挺厉害的,删除的指纹都找到了。”
阎队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过的事情就会留下痕迹。”
审完汤颖雯,李建强带回了好消息,被乔铭扔掉的水果刀已经从下水道打捞出来了。
黄一为找到了李如曼,她确认琴弦确实是小提琴的琴弦,但不能肯定是她的。她还拿出了小提琴,上面没有缺弦。她想起来,音乐会前一天,张克丰帮她换过弦。在李如曼的带领下,找了张克丰常去的地方,可是他不在。李如曼给他打电话,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李如曼也觉得很奇怪,平时张克丰没什么事儿,就和她腻在一起,今天却没了踪影。
黄一为让彭鹰定位了张克丰的手机,发现信号在中心公园。黄一为马上带人赶往了中心公园,在一片梧桐林里找到了张克丰的手机,没有发现张克丰。
没找到张克丰,车晓东和戴家兴都很沮丧。彭鹰已经破解了张克丰的手机密码,目前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时,张克丰的手机响了,收到了一条彩信。彭鹰把手机打开,原来是一个视频。看到画面那一刻,他惊呆了,竟然是张克丰。他把手机插在电脑上,把视频放在了大屏幕上。张克丰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左脸有很大一块淤青。
张克丰说:“齐慕是我杀的。他抢走了我的如曼,他必须死。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感觉他们不对劲儿。最近一个月,我感觉到如曼对我越来越敷衍了。音乐会的前一天,如曼说要和齐慕排练一下。我故意说导师找我有事,其实我悄悄跟踪了他们。他们回到了齐慕家,晚上快六点的时候如曼才出来。在门口,齐慕还拥抱了她。那一刻,我心如刀绞。第二天的演出很成功,我看到他们在台上眉目传情的样子,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了如曼。只有齐慕死了,如曼才有可能回到我身边。我看到齐慕家的门锁是指纹锁,我用透明胶带粘取了音乐学院报告厅钢琴上的指纹,那架钢琴齐慕刚用过。到了半夜,估计他睡熟了,我戴上手套和鞋套,用胶带上的指纹开了门。可是没想到他还没睡,正在洗澡。我躲在卫生间外面,过了一会儿,齐慕踉跄着从卫生间出来。我趁机用小提琴上换下来的琴弦勒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使劲勒着。过了一会儿,他就不动了,血溅了一地。我把他拖到床上,盖好被子。我到卫生间里,想找一条毛巾把血迹擦一下。可是我听见门响了,我关了卧室的灯,躲在卫生间里没敢出来。我看见有一个人,用刀在齐慕脖子上划了一下,然后那个人就走了。我仔细想了一下,地上的血迹已经被那个人踩过了,他也许是我最好的替身。最后我决定不擦血迹,沿着没有血迹的地方离开了。过了两天,警察来找如曼,他们居然认为如曼有嫌疑。如曼是个好姑娘,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警察也不可以。那个小警察敢动手打我,我决定就拿他开刀。我跟踪了他,等他从小区出来以后,我用琴弦勒住了他,只要我轻轻一拉,他就死了。我突然被人打了一拳,差点晕过去,我赶紧跑了。就是这些!大哥,你饶了我——”就到这儿,画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伴随着一声惨叫,视频中止了。
手机又响了。来了一条短信,内容是三个字母:dhd。在场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又是一个字母案。黄一为提醒赶紧定位发短信的手机,彭鹰一通操作。可惜对方已经关机了,手机号码属于美工刀案里的死者王宪民,目前手机仍未找到。
戴家兴直接开骂了:“又是那个王八蛋!他是不是有病,怎么老想杀人?”
黄一为想到这次的字母是短信,根本无法辨别字体。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研究视频画面,试图找到线索。姜局打来了电话,西城广场改造工程拆除公共厕所时发现厕所里有一具尸体。阎刚和黄一为带人赶到了现场,惊讶地发现死者竟然张克丰。
死者生前被虐打过,全身有多处淤青。现场脚印杂乱,基本都是看热闹的工人留下的,根本无法提取,也没有发现任何指纹。广场正在改造,很多地方断电了,摄像头根本没有录像。凶手选择了一个非常容易逃跑,也非常容易消灭痕迹的地方。回到局里尸检后,张克丰的死因是琴弦割喉,与张克丰杀齐慕的方式一样。
成丽雅说:“张克丰生前曾经被虐打过,身上的伤痕一部分是脚踢的,大部分是拳头或手臂造成的。死者身上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DNA痕迹,凶手戴了手套。死因很明显,被琴弦割了喉。”
戴家兴说:“我和生化武器查验了所有淤青,左脸上的点状淤青应该是靴子造成的。淤青形状与鞋带的孔洞部位相似,可以看出鞋带和穿鞋带的孔洞留下的痕迹。”
小霜从小练武,看出了一些问题。她说:“好厉害的擒拿手!所有的淤青只伤到皮肉,而且没有出血,更没有伤到骨头。他的力道运用得特别好,能引起人的痛苦,但不致命。左脸应该是凶手用右脚踢的,就像这样。”
小霜作了一演示,动作潇洒飘逸。戴家兴禁不住喝起彩来,突然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把嘴闭上了。
阎刚是武警转业的,比较了解擒拿格斗。他说:“我真没看出来这有多厉害。如果让我踢,我肯定把他踢出血了。”
小霜说:“阎队,你们武警练的是一招制敌的招式,面对的是敌人和厉害的对手,所以你们很少会收力。我从小练传统武术,练过擒拿手,比武切磋讲究点到为止。师父会要求我在力量和击打部位上做到收发自如。他能做到让人痛不可当,也能做到皮肉不出血,这本身很难。以他的功夫完全可以一脚把张克丰踢死,我自愧不如。”
黄一为对尸体的照片,在空中打了几拳:“这个人还练过拳击,他把张克丰当作人肉沙包来打。”
阎队仔细看了照片,觉得有道理:“对了。一为,我都忘了你在美国练过拳击。你曾经击倒了尚永杰,还亲手抓住了他。”
“我有个同学是美国轻量级拳王,他教过我一些。”黄一为说,“看起来这个凶手的功夫很好,练过传统武术和拳击,懂得擒拿手。凶手很难缠,我们所有人都要抽时间练一练搏击了,一为抓捕,二为自保。除了很好的身手,凶手头脑冷静,心狠手辣,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皮鹏说:“头儿说得对。他做的几个案子,我们获得的线索极少,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挑战。我先申明,我一定要练习搏击。”
小霜趁机插了进来:“我可以教你。”
皮鹏对小霜说:“谢谢!”小霜很开心,又可以和皮鹏多接触了。
戴家兴说:“带我一个!”小霜说行。
阎队说:“我们明天还要走访西城广场工地的工人,先散会吧。”大家都站了起来。
黄一为一边走一边问小霜:“有没有可能从凶手练过的武术入手查一下。”
小霜说:“可以考虑,但难度太大了。中国的武术门派太多了,如果凶手是在天阳附近学的,还能好查一点。如果是在外省学的,想查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黄一为其实也知道,但就是不甘心。
经检验,张克丰的DNA与齐慕家墙上留下的汗液DNA完全一致,能够与视频里张克丰的自白相互印证,是他靠在墙上时头部的汗液留下的。他的右手小指有一处细小伤口,伤口长度和宽度与龙龙被袭击现场发现的琴弦能够相互印证。琴弦上除了齐慕和龙龙血迹,另外一种微量血迹就是张克丰的。齐慕被杀和龙龙遇袭都是张克丰干的。彭鹰整理了案发当天天阳华府所有的录像,与李如曼、乔铭和汤颖雯的供述,以及视频里张克丰的自述完全吻合。遗憾的是杀死张克丰的琴弦没有被找到。
张克丰被杀案查了几天,仍是一无所获,只好把张克丰案并入字母系列案,再次挂了起来,暂时成了悬案。dhd这串字母成了这个案子最重要的线索,黄一为发给了韩文君,目前仍未破解这串字母的真正含义。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更是对警方的挑衅,这成了扎在天阳市公安局所有干警心上的刺。
黄一为隐隐觉得凶手杀死李筱薇和张克丰似乎有他自己的道理,这两个人本身都是杀人凶手,包括他怂恿尚永杰和庞贵杀死的人似乎都曾经作过恶,br /g和dhd会不会是某种审判或警示。他突然想到酒鬼案、可乐案和明星案里凶手似乎都在做提示,这三个案子里其实都出现了一个豪华女装品牌aak,而aak可能是另外一串字母。aak,br /g和dhd应该表达了凶手的想法,可这些字母不是摩斯密码,也没有固定的英文含义。如果说是人名、地名、公司名称或者是其它专有名词的缩写,解释太多了,无法确定。这种解释方法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即字母都是小写,不太像一般专有名词的缩写。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把三串字母写在了办公室里白板的最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