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有洁癖的男人
阎刚再一次接到了姜志东局长的电话,又有案子了,要求阎队立即出警。阎队有些抗拒,他说:“姜局,哪有你这样的?我手头的案子还没办完,驴拉磨也得拉完一趟,再拉下一趟。”
姜局没理他的话:“你给我马上出发!看完现场,你不愿意,我就把案子给一大队。”说完挂断了电话,根本没有给阎队说话的机会。
阎队拿着电话,感慨地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去就去吧!”
他带着人到了一个居民小区,发现黄一为已经在那里了。他终于明白姜局为什么让他来了。这又是一起割喉案,也是一起字母案,字母还是br /g两个字母。阎队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上一起案子还没方向,又出了一起案子,这下成了系列案了,这还是个连环杀手。”
“我们早来了一会儿,先说说现场吧!”黄一为说。
成丽雅说:“这个受害人的死因与前一个死者王宪民一样,凶手左手持刀,一刀割喉,伤口有生活反应,是生前伤。不同的是这个受害人的左右脸颊没有割伤。”
戴家兴作了补充:“受害人全身尸僵,已经达到最硬,角膜浑浊,眼结膜开始自溶,尸斑沉积于身体后部,指压可以完全褪色,推断死亡时间是12小时-14小时,具体时间要在尸检后确定。尸体呈仰卧状,没有被挪动过,身上被倒了厨房垃圾。按照血液喷溅的痕迹,凶手仍是在背后行凶。推断死者被割喉之后,向右回头,看了一眼凶手,然后仰面倒地。”他作了动作示范,然后指了指地上的血迹说:“这是两滴血迹是滴落然后又溅起的血迹,应该是凶手行凶后刀刃上滴下的。这两个字母是凶手蘸了受害人的血写的。凶器与上一个案子的相似,是一把厚度为0.5毫米的刀,刀刃非常锋利。”
“能确定是同一把刀吗?”阎队问。
“只能说很相似。”戴家兴说。
皮鹏说:“门锁没有撬压的痕迹。室内发现了一些脚印和指纹,是三个人的,回去作了检验后才能确定。客厅有一家三口的照片,脚印和指纹的比对要先从孩子和他妈妈开始。卫生间的牙刷和梳子也能提取生物检材,但估计有用的线索不多。最重要的痕迹线索仍然是这两个字母,字迹清楚,但在字迹里没有指纹,只能说明不是手指写的,或者是凶手戴着手套用手指写的。”
“看来还是比原来的线索多,这就好。”阎队看了看黄一为说,“一为,你不说点啥,是不是很不合适?”
黄一为说:“还是你了解我。现场没有发现受害人的手机,英特尔现在去物业拷贝监控了。”
阎队说:“你不会是拿这几句话糊弄我吧?”
“当然不是。”黄一为说,“我们先复盘一下凶手从进门到出门的全过程。门锁没有撬压痕迹,凶手可能与受害人认识,或者有正当理由,受害人给凶手开了门。受害人转身往里走,凶手在背后突下杀手。受害人没想到凶手会杀人,转身看凶手的瞬间倒地,然后失血过多倒地死亡。作案方式是突袭,与前一个案子凶器比较相似,但不能确定是同一人。”
龙龙很好奇地问:“为什么?”
黄一为解释说:“因为字体不一样。这一次的英文字母没有连笔,而且写得也不太工整,应该不是一个人写的。”
阎队说:“你的意思是作案手法和凶器相似,但字体不一样。”
“对。我是这个意思。我怕不准确,已经给韩文君发了照片。让省厅的文字鉴定专家贺黎看了,就能确定了。目前还在等结果。”黄一为说,“从犯罪心理来分析,这次的凶手比上一次的凶手更自信。完成行凶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受害人慢慢死去。然后蘸血写下了br /g两个字母,我猜他不擅长写英文字母,因为他写得不工整也规范。他的文化水平不高,似乎与上一个案子的凶手不太一样。上一个案子的凶手不仅写的是标准英文字母,还用了连笔写法。另外这个凶手戴了鞋套,而上一个案子的凶手却没有。”
阎队竖起了大拇指:“博士没白读,真牛!”他又问:“那受害人身上的垃圾是怎么回事?”
黄一为说:“我也是我正在思考的地方。死者衣着整洁,鞋柜上的皮鞋一尘不染,家里的物品摆放整齐,连洗衣机旁边的脏衣服放得都很整齐,这说明死者有洁癖。凶手好像在故意用他不喜欢的东西来羞辱他,说明凶手对死者有一定了解。”
阎队同意黄一为的分析,他又问:“那两个字母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一为说:“我们已经研究了几天,有几种推测。第一,地名,这或许是某个地方名字的首字母。第二,人名,或许是某人名字的首字母。但这两种推测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两个字母都是小写,如果是地名或人名,字母应该是大写的。这两种推测既合理,又不合理。也许br /g还有其它含义,代表着特殊意义。”
阎队很期待:“然后呢?”
黄一为看阎队的表情,调皮地说:“我还得再想想。”
“我都40多岁的人了,你逗我玩呢?!”阎队险些被闪了一个跟头。
李建强和小霜回来了,他们刚才去走访了邻居。据邻居反映,昨晚7点左右她刚回到家,正在换鞋。听见邻居罗锋说,你怎么才来,然后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如果来的人是凶手,那受害人罗锋就是在7点左右被害的。根据罗锋与那个人的对话可以推断出,他可能与那个人有什么约定。
罗锋的妻子吕萍接到了通知,赶回来了。她的悲伤溢于言表,多少还带了点遗憾。她擦擦眼泪说:“我和罗锋是经人介绍认识的,罗锋仪表堂堂,谈吐优雅,我们很快就结婚了。他是一个食品药品检验员,也许是职业的缘故,他有很严重的洁癖。孩子出生以后,他为了孩子的健康,要求我们全家必须喝蒸馏水。他总觉得水里面有细菌。我不同意,他就发脾气打人,他有些神经质。”
成丽雅很震惊:“总喝蒸馏水会导致孩子营养不良,影响身体和大脑发育,不是闹着玩的。”
吕萍再一次流下了眼泪:“谁说不是。前两星期去医院检查了,孩子严重营养不良,大脑发育明显不如同龄的孩子。我回来跟他说了,他说他是搞科研出身的,医生说得不一定对。我们吵了一架,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有两个星期了。其实除了洁癖,他这个人还不错。谁知道——”说着又哭了起来。
黄一为问:“蒸馏水是哪里来的?”
吕萍说:“他在单位里制好了,拿回来的。”
黄一为指了一下饮水机:“既然喝蒸馏水,为什么还要用纯净水?”
吕萍说:“到医院检查完之后,知道女儿营养不良了。他才同意送纯净水,一桶还没喝完,他又反悔了。之后,我就带女儿回到了娘家。”
黄一为知道自己猜对了受害人有洁癖,凶手的行为就显得更加怪异了。凶手的做法有非常明显的惩罚意味,死者怕脏,凶手就把厨房的垃圾倒在了他身上。黄一为让车晓东多拍一些照片,他总觉得现场还有一些目前还没发现的线索,一时间还没想到。
下午,黄一为接到了韩文君的电话。韩文君说:“我请贺黎老师比对了两份证据,字母虽然都是br /g,但不是一个人写的。与后一个案子里写字母的人相比,前一个案子里写字母的人更熟悉英文,更擅长英文书写,文化程度也更高,后一个案子里写字母的人更像是把字母画出来的,就像是照猫画虎。”
阎队有点急了,也不管电话里能不能听见,大声问道:“能不能确定凶手不是同一人?”黄一为按下了免提。
韩文君说:“贺老师说了,破案要讲究科学。从字迹鉴定的角度来看,字迹比对只能证明写字的不是同一个人,与下刀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问题。除非我们能证明两个案子里写字的和下刀的都是同一个人。”
黄一为说:“好的。我明白了。”本来还想对韩文君说点什么,可是觉得场合不对,所以直接挂了。想着韩文君刚才说过的话,他对皮鹏说:“生化武器,我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你。你可是我最大的希望了,昨天李庆功副支队长可是给你买了几十斤猪肉,你能不能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成果。”
皮鹏微微翘了一下嘴角:“放心吧,头儿。李支队确实买了几十斤猪肉,我反复做了实验,两个死者的伤口与美工刀造成的伤口最接近。两个死者的伤口无论下刀的角度、力度,包括左利手都比较相似,由此推断出的凶手的身高等特征均是同一人。唯一的不同是,第一个案子的凶手行凶时可能有些犹豫,伤口有深浅不一的现象,下刀的速度也慢一点。另外,第二个案子里死者身上没有胁迫伤。”
阎队有点疑惑了:“你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但行凶时的特点还有差别。看起来凶手只有一个,如果写字的是两个人,这该怎么判别?”
黄一为倒是有点明白了:“我们一直没有脱离一个误区,我们主观地认为两个案子里写字的和下手的都是同一人。我完全同意贺老师的鉴定,我也认为两个案子里的英文字母不是一个人写的,差距太明显了。我也相信皮鹏的鉴定结果,两个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人。”
阎队问:“为什么伤口会深浅不一,前后两个案子下刀的速度也不一样?”
黄一为说:“从犯罪心理的角度讲,凶手第一次作案时心理还不成熟,心理紧张,加上对于人体构造和有效控制受害人不熟悉,第一个案子的受害人一直在挣扎,所以才会出现伤口深浅不一和下刀速度缓慢的现象,另外还有小伤口,那些是胁迫形成的。在第二起案子里,凶手在作案心理和作案手法上已经比较成熟,所以更加快捷有效。另外,在第二起案子里,凶手不仅看着受害人死去,还到厨房拿了垃圾倾倒在受害人身上。他甚至开始欣赏自己的作品,暗自得意。”
小霜非常惊讶:“这不就是一个变态吗?”
黄一为看着小霜说:“这么说也可以。每个罪犯作案的时候都有一种信念,否则他们无法行动。”
“什么信念?”龙龙问。
成丽雅猜了一下:“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对。罪犯会认为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是被逼的,甚至认为我是替天行道的,我是正确的。本案的凶手也是一样的。”黄一为说,“这几天,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就是两个案子里都有惩罚的意思。”大家很期待,黄一为把两具尸体的照片放在了大屏幕上。
他说:“第一起案子的死者王宪民划了16辆车,造成了几十万的损失。第二起案子的死者罗锋让孩子长期喝蒸馏水,造成了严重的发育不良。他们都是做了错事甚至是做了坏事的人,两者除了都被杀了,王宪民还被划了脸,罗锋身上被倒了垃圾。大家有没有想起古代的一句话。”大家都思索起来。
阎队一拍桌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家恍然大悟。
他解释道:“没错。用王宪民惩罚别人的办法惩罚他,用罗锋最讨厌的方式对待他,这是凶手故意做的。他觉得他做得天经地义,所以他想标识这样所谓的义举专属于他,才写下了字母。字母更像是他的个性签名或者身份标识,专属于他。我还怀疑,凶手有一个同伙,两个案子里是同一个人下手,字母分别是两个人写的。”
阎队提出了疑问:“如果晚上或凌晨黑暗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两个人,可能会提前引起受害人的警觉,有可能导致作案不成功。”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如果是两人作案,怎么会控制不了一个老人,导致老人不断挣扎?如果是一个人作案,为什么会有两个人的笔迹?”黄一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大家都没说话。
沉默了半晌,彭鹰说话了:“阎队,头儿,我觉得虽然两个案子并了案,但我们还是可以各个击破。两个案子虽然有一些共同的线索,但还是有一些不同线索。我们可以先查不同的线索,只要突破一个点,我们就能扩大战果了。”
黄一为听他说得很道理,鼓励他说:“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彭鹰说:“比如罗锋案里,案发现场在室内,单元楼门口有监控,我们可以筛选案发当天夜里出入单元楼的陌生人作排查,也许可以发现线索。”
黄一为听了很高兴:“我认为英特尔说得很道理,我们可以四两拨千斤。我们刚才的讨论陷在系列案里太深了。”
戴家兴和龙龙向彭鹰伸出了大拇指,就连一贯冷酷的皮鹏也伸了大拇指,彭鹰很不好意思但也很高兴,嘴角荡起了笑意。
阎队想了半天:“多亏了小彭的提示,我又想了一遍王宪民案。王宪民被割了喉,脸上还被划了,凶手会不会是让王宪民体会一下被划的滋味,就像车被划一样。凶手有没有可能还是与那些被划的车主有关?”
黄一为说:“我认为阎队的分析很有道理。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凶手之所以会划王宪民的脸,就是报复他曾经划车的行为。我认为很有必要复查划车的线索。”
李建强很为难:“车主们都已经调查过了,案发当天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再查划车的线索,应该从哪儿查起呢?难道再查一遍车主?”
阎队说:“要不要再查车主,要看需要。如果需要,该查还得查。”龙龙欲言又止,阎队看出来了。他说:“龙龙,有话就说,没人欺负你。”
龙龙说:“可以查一下修理厂,这些车都是在哪儿修的?无论报不报保险,赔偿修车费用一般都是在修理厂,由责任方直接支付,甚至与车主完全不接触。我们到那些地方查,也许有新线索。”
小霜使劲拍了一下龙龙的肩膀:“行呀,龙龙,每回分析线索都是技侦组独占鳌头,这回你给咱们一线民警长脸了。”
成丽雅说:“小霜,咱们从来都是不分彼此,你这样说,不好吧。”
小霜不好意思地说:“橙子姐,我没那意思。我是说龙龙确实表现不错。”
李建强附和着:“对,确实是。”
阎队站了起来:“既然龙龙的建议很好,那咱们行动吧。一为,我们跟第一个案子,你们跟第二个案子。正好侦破方向也是各自的队员发现的,咱们来个比赛,看那一组先有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