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难缠的对手
为了不打草惊蛇,苏队特别叮嘱导演不要泄露消息。为了保险起见,黄一为把程昊的照片拿给李文娜看。她确认照片上的人和出现在机场监控里的人都是她见过的程昊,是李筱薇的好朋友,也是李筱薇的武术教练。目前可以确定所谓的程昊就是常成昊,确凿无疑。
与夏支队长协商后,他们决定在片场设伏,抓捕常成昊。常成昊从小习武,做了多年动作演员,拍过电影,还在美国待了十年,很可能熟悉枪械使用,精通开车技术,甚至会伪装,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这次的抓捕绝非易事,稷州市局挑选了擅长搏击的男女警员各数名,替代了剧组的武行,但也不敢全部都替下来,怕引起常成昊的怀疑。大部分队员在影视城周围待机而动,全部荷枪实弹。充当武行的警员全部没带枪,今天没有枪战戏,万一带枪被发现,容易引起常成昊的怀疑。一切准备就绪,苏队让导演给常成昊打了电话,说拍摄计划临时有变,改拍动作戏,让他来一下。
苏队知道黄一为也擅长搏击,本想请他加入抓捕,但黄一为没同意。他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常成昊,目前没有想起来。我担心他可能认识我,如果我到现场可能会被他发现,容易露馅儿。”这是一个新情况,大家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也很吃惊。
皮鹏想帮黄一为,提醒了他一句:“头儿,你想一下。常成昊在美国10年,你在美国留学6年,回国两年。常成昊的回国时间跟你差不多,之后你们都在国内,但你们几乎没有交集的地方。如果真见过,没准是在美国。”
黄一为觉得皮鹏说得合乎逻辑,茅塞顿开。他在会议室里来回踱着步,回想着在美国的点点滴滴。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我在美国读书的时间,时常见到一个旁听生,好像就是他。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但因为都是黄色人种,见面时我们点头微笑。他听的课是——犯罪心理学!”一切都想通了。
黄一为说:“我想明白了,大家还记得我们侦破过的所有字母系列案吗?大多数案子的罪犯都抓到了,但我们总觉得这些罪犯的背后有一个神秘的人。这个人唆使罪犯杀人,多次留下字母,甚至在作案现场出现过,还帮部分罪犯掩盖犯罪痕迹。当时,我曾经推断过,这个幕后黑手可能懂心理学,现在也得到印证了。我觉得常成昊就是字母案的幕后黑手。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算是我的半个同学。”绝大部分谜题解开了,相信抓到常成昊一定能解开所有的谜题。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常成昊出现了。直到中午12:00,常成昊还没有出现,苏队觉得情况不对。除扮演武行的警员外,其余的警员进行了秘密搜查。在影视城外面的一个公共厕所里发现了两名被打晕的警员钱冬生和石韬,两人的配枪和子弹都不见了。不出所料,果然出事了。
苏队把两名受伤的警员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两人的颈部受过重击,导致了晕厥。钱冬生讲起了事发经过。两人一组负责外围支援和巡视,走到公共厕所的时候,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个正在小便的男性。那人大约30岁左右,身高大约180厘米,长相与常成昊极为相似。由于离得太近,他们不敢呼叫支援,怕惊动了常成昊。心想先跟着他,找合适的机会呼叫支援或者直接抓捕他。
常成昊来到了水龙头跟前洗手,他们尽量自然地走到另外两个水龙头前洗手。洗完手后,常成昊突然摔倒在地。他们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拔出了手枪。两人用枪指着常成昊,警告他别动,他举起了手,慢慢站起来。
石韬上前给常成昊戴手铐,他突然发动了攻击。他使用一个反关节技,夺下了石韬的枪,由于常成昊用石韬挡在他和钱冬生中间,钱冬生怕伤着石韬,没敢开枪。他扭着石韬的右臂,迅速转身踢掉了钱冬生的枪,又一脚踢在了钱冬生的肚子上。钱冬生向后退了几步,撞在了拖布池上。钱冬生还没反应过来,常成昊用右脚踢在了他的颈部左侧,钱冬生晕了过去。常成昊扭着石韬的右臂,左腿扫在了他的右侧膝关节窝。石韬右腿跪在地上,常成昊用左掌劈向他的颈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经医生检查,钱冬生颈椎骨错位,腹部和手腕软件组织挫伤,需要住院。石韬右臂脱臼,颈部和右腿软组织挫伤,右臂需要复位,暂时不能执行任务了。
夏旭东支队长从警16年了,从未遇到这么厉害的罪犯,空手打晕了两名警龄3年以上的刑警,还抢走了他们的枪。常成昊无疑是夏支队长经历的案子里最危险的犯罪嫌疑人,苏队安慰自己的手下不要沮丧,这么厉害的罪犯不好对付,谁遇到了都不容易。
黄一为虽然对常成昊的厉害有所预期,但结果还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不知道他对枪械的使用是否熟悉,单就搏击而言,黄一为自认不是他的对手。黄一为警告所有人,今后遇到了他,大家一定要小心。
常成昊在警察眼皮底下逃脱了,大家很失望,但抓捕仍要继续进行下去。他的搏击水平让大家有所忌惮,何况他还有枪,但他的行为也激起了大家将他抓捕归案的热情。
彭鹰调取了公共厕所附近的监控,清晰地看到了常成昊从公共厕所走出去的画面。他开着一辆别克轿车,离开了稷州影视城,经查车牌是假的。根据车的颜色和款式追踪到了那辆车,司机正是常成昊。车上了天稷高速,开往了天阳方向。
黄一为立刻通知了姜局和阎队,说明了车的颜色、品牌和车牌号,着重提示了犯罪嫌疑人身上有两支枪,让大家注意安全。消息传到天阳,大家沸腾了。姜局命令大家立即领取枪械,在天稷高速出口以及高速路上截断车流,搜查过往车辆。姜局命令网警调取天稷高速上各个高速路出口的监控画面,寻找嫌疑车辆。然而,各检查点和网警一无所获。
阎队带人沿天稷高速,向稷州方向搜寻,没有任何发现。从稷州方向返回后,特意到路上的服务区查看了一下。天稷高速段一共有两个服务区,在靠近天阳的一个服务区找到了嫌疑车辆,车上已经空无一人。技侦组赶到后,检查了车辆,车上没有发现任何皮屑、汗液、血液、毛发等生物痕迹,也没发现指纹和足迹,连方向盘上都没有任何发现。看来常成昊离开前,已经清理过痕迹了。真是惯犯,老手,大家又急又气。
目前,没有收到其它车辆被抢的报案,警方推断常成昊已经弃车逃走,很可能他已经徒步进入了天阳管辖范围内。两地警方不得不承认常成昊这个危险分子又一次逃脱了。
在稷州和天阳两地警方抓捕常成昊的时候,夏支队长留下了成丽雅和韩文君。成丽雅是法医专家,是稷东医科大学法医专业的教授,她不是刑警。韩文君虽然是刑警,但现在是省厅的文字鉴定专家,培养一个专家不容易,谁都不愿意轻易失去一个专家。借调过来的时候,贺黎专门叮嘱夏支队长一定要保护好韩文君,她是一个文字鉴定方面的天才。她不仅从小练习书法,在字母案中贺黎还发现了她鉴定英文字母的特长,过去从未发现过这样的人才。贺黎是稷东省文字鉴定方面的权威,但他主要研究的是汉字的鉴定,而韩文君的出现填补了省内在英文鉴定方面的空白。虽然成丽雅和韩文君要求去一线参与抓捕,但夏旭东支队长最终没有批准。
成丽雅和韩文君在办公室度过了提心吊胆的一天,一怕抓不住常成昊,二怕队友受伤。她们最担心黄一为受伤,她们都知道黄一为虽然不是刑警,但一定会冲在前面。两人都比较内向,都属于那种不太喜欢表达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几个小时了,她们各看各的书,谁也没有主动和对方说话,也许前任和现任有一种天然的隔阂。她们爱过或爱着黄一为,而黄一为也爱过或爱着她们。急于了解黄一为的韩文君最终还是没忍住,去饮水机跟前接了一杯水,里面放了菊花茶,端到了成丽雅跟前。
韩文君说:“橙子姐,喝杯水吧!”
成丽雅抬头看了一下她,嘴角泛起了微笑:“谢谢!”
韩文君问:“你看的是什么书?”其实她并不想问这些,但还是难逃很多人都有的一种习惯,先旁敲侧击,然后再切入主题。
成丽雅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是关于各种溺死症状的书。”
韩文君说:“你都是法医专家了,还在看这样基础的书吗?”
成丽雅说:“我在医科大学有法医专业课,这周误了课,下周得补上。”
“对了,我都忘记了你是法医学教授。”韩文君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她不太会顾左右而言它,决定单刀直入:“丽雅姐,当年一为丢枪之后,发生了什么?”
成丽雅一愣,很快恢复了平静。她说:“丢枪之后,黄一为患上了严重的创作后应激障碍症。整夜失眠,噩梦不断,总梦到同事和自己被杀,凶枪就是他丢失的配枪。后来他向局里请了长假,进行心理治疗。那段时间他谁也不见,进行了半年的封闭治疗。治疗有一定效果,但还是无法驱除阴影。他萌生了读心理学博士的念头,他不忍心放弃心爱的工作,于是读了犯罪心理学博士。9年前,他不辞而别,当时只有姜支队长和退休的老局长知道他的下落,他跟谁都没有说。他只告诉他妈,要到国外学习几年,他妈并不知道他在哪个国家。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我也不知道。”她留下了眼泪,说不下去了。
韩文君说:“我能理解,当时你是他的恋人。”
成丽雅含着眼泪说:“我一直没有黄一为的消息。两年后,我与现在的老公结了婚。直到回来后,黄一为才告诉我他当年不辞而别的原因。当时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既不想让我担心,又不忍心和我分手,所以就——”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再一次打湿了眼眶。
韩文君递给她两张纸巾:“看得出来,你很爱他。”
成丽雅擦擦眼泪说:“文君,你别误会,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韩文君急忙解释:“橙子姐,我真的没有介意。你们真心相爱过,你们都没错。”
她们都是比较理性的女人,成丽雅能够看出来韩文君是真诚的。她说:“一为运气不错,你比我更理智,更适合他。”
韩文君赶紧摆手:“姐,别那么说!”
成丽雅慢慢平复下来,握住了她的手:“常虎案前,其实他很活泼。常虎案发生后,他的性格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从国外回来以后。不过最近半年多,他还好像逐渐缓过来了,开玩笑的时候比原来多了。你还要多关心他,多跟他说话。他这个人在感情方面不太擅于表达,做得多,说得少,说不上是内向,还是害羞。偏偏碰到我们两个,也都是比较内向的人,估计他也有点别扭。”说着成丽雅笑出声来,韩文君脸一红,也笑了。
成丽雅看着她:“一为很优秀,你的眼光不错。”
韩文君说:“应该说我们眼光不错。”成丽雅稍一停顿,明白了韩文君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们决定不能闲着,应该做些什么。韩文君打开了电脑,找到了常庄村的户籍档案,两人把没有查完的户籍资料继续查了下去。
案子还没破,黄一为在服务区见过阎队后,再一次返回了稷州市局。常成昊逃跑了,他还袭击了警察。另外,姚文婧的案子里虽然出现了字母,但目前没有发现姚文婧和常成昊之间的关系,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瓜葛。
本着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好的原则,专案组决定顺着姚文婧的线索查下去。姚文婧间接导致了齐梓晴跳楼,造成了终生残疾。齐梓晴和齐泉父女俩都恨姚文婧,存在杀她的动机。这父女俩尤其是齐泉有犯罪前科,他们的嫌疑都不能排除。另外樊天平的作案嫌疑也不能排除,而常成昊的拒捕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案子。这些可能性都不能排除,所以夏支队长决定先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查起,一一排除后也许能找到新的侦破方向。
成丽雅说:“文君已经查完了常庄村其余的户籍档案,资料里没有发现姚文婧、齐泉及齐梓晴的户籍信息,也没有发现樊天平的户籍信息。目前可以肯定这几个人不是常庄村的村民,抓捕常成昊之前的走访中也没有发现他们与常庄村有任何瓜葛。”她故意略去了自己做的工作,突出了韩文君的努力。
夏支队长表示赞赏:“一位法医专家,一位文字鉴定专家,真是出手不凡。大伙听明白了吗?想想其它办法吧。”
黄一为习惯性用左手食指按着嘴唇思考,过了几秒钟。他说:“丽雅和文君的调查只能说明他们不是常庄的村民,还是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我认为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一路找樊天平,一路找齐泉父女俩。哪怕能排除他们的嫌疑也好,问一下齐泉父女俩姚文婧是否认识常成昊,也许他们知道些什么。另外,再派人排查所有因为姚文婧产生重大生活或工作变故的人,这样的人不少,应该多派些人。”
苏队去查樊天平,黄一为带人去查齐泉父女俩,夏支队长安排了大量的警员排查与姚文婧有过重大过节的人。
齐梓晴今年已经28岁了,右腿微跛,目前已经结婚,齐泉与女儿一家生活在一起。齐梓晴的老公已经上班了,孩子也上幼儿园了。家里只剩下齐梓晴和齐泉,倒是很方便。
黄一为表明了身份,说明了来意。齐梓晴问:“我妈真的死了吗?”
“是的。她死在了新禹县常庄村的废弃学校里。”黄一为说。
齐梓晴又问:“我妈是怎么死的?”
黄一为说:“死于他杀。”他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不想让家属知道致死原因,不但没有意义,还会引起死者的不适。
齐梓晴很惊讶:“被人杀死的?谁会杀她?”
不等黄一为说话,已经头发花白的齐泉开了口:“她没有口德,经常得罪人。害得别人损失钱财,甚至丢了工作,人家能不恨她吗?”
黄一为问:“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那些人里面?”
齐泉面无表情地说:“那我不知道,反正她的仇人不少。”
黄一为一边观察着这对父女的神情,一边问:“你们父女呢?你们算不算与姚文婧有过节的人?”
两人一愣,看向了黄一为。齐梓晴眼含泪水:“说起来,我真的非常恨我妈。她为人偏激,性格傲慢,别人在她眼里都是垃圾。从小我就听惯了她骂我爸,说我爸没本事,说我像我爸一样是个废物。我上小学六年级时,他们离婚了。由于她的经济收入更高,我被判给了她。没有了我爸的保护,我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几乎天天被骂,她还经常用扫帚把打我。”
黄一为确认了一下:“你说她经常用扫帚把打你?”
齐梓晴的泪水落了下来:“是的,家常便饭!一旦觉得我还不到她的标准,经常就是一顿打。我很期待我爸来看我,每周一次,我才能开开心心过一天。直到高考那年,她非说我和一个朋友谈恋爱。骂我不正经,臭不要脸,说我是个废物,成绩不好,根本考不上大学。一点都不像她,跟我爸一样是个废物。你们能想象吗?这是一个母亲骂自己女儿的,我崩溃了,从楼上跳了下去。爸爸正好来看我,把我送到了医院。幸亏是三楼,我才捡了一条命,但落下了终生残疾。这十年来,她突然消失了,我才过了十年平静的日子。后来结了婚,还生了我儿子。说实话,我恨她,但我并不希望她死,她毕竟是我妈。”
黄一为觉得齐梓晴的微反应没有问题,她应该没有说谎。反而是齐泉一直没怎么说话,表情很平静。
黄一为问齐泉:“你呢?你恨姚文婧吗?”
齐泉点了一支烟:“说不上恨她,我确实配不上她。离婚了,我也没有什么怨言。婚姻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双鞋,我选的鞋尺码不对,只好放弃了。我不能忍受的是她总骂孩子,孩子是她亲生的,她为什么那么瞧不起自己的孩子?我对她不是恨,而是讨厌。她就是那种特别容易让人讨厌的女人,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与所有的人都吵过架。只要有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似乎就开始酝酿吵架了。她害得别人丢了工作,损失了钱财。都说律师是为正义而工作的,但她是为了她心里所谓的正义工作的。”
黄一为看齐泉的言语谈吐和思维逻辑,他不像是一个冲动的人,黄一为觉得他的微反应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