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材料就要慢慢来,别急。”
“我好痛啊,我的皮好痛啊——”
听着身后突然间传来的声音,罗一鸣一瞬间浑身绷的紧紧的,就连肌肉都开始变得僵硬。
一丝凉风吹过来,屋子里摇曳的那些喜烛一盏盏被吹灭,像是催命的灯,屋里只剩一片漆黑。
他只觉得脸颊上的皮肤突然变的痒痒的,像是被什么动物的绒毛触碰到了脸颊。伸出手去挠挠骚痒的地方,手指间却不经意的抓住了什么,他在黑暗里细细碾磨着手里的东西,企图用触感辨别着手里的究竟是何物。
像是草原马儿的尾毛,但却比之前自己摸过的马尾的触感要更加柔软细腻,那更像是人类的头发。
想到这里,捏着那东西的手指骤然松开,耳朵变传来女人痛苦的喘气声。
“我的皮,好痛啊!”
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是从嘴里呼出的气一般,一说话就打到耳尖上。
罗一鸣已经想象出了那声音主人的样子,没有皮肤浑身是血的女人披头散发的贴在自己耳边,张着朱红的唇在向自己诉说着痛苦。
“我要——”
“去找——”
“我的皮——”
救命,救命!他张开嘴巴呼喊着心里的渴求,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救命——
“嫫萝,我的皮呢?”
一阵窒息,罗一鸣像是溺水后又浮出水面一般,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周围灯火通明,人已经不在刚才剥皮的那间屋子里了,像是在做梦,罗一鸣环顾四周,这里倒更像是一个蒙古包。
角落的地方放置了一张很大的床,那上面铺着柔软厚实的草垫,屋子中央竟然还放着一个取暖的火炉。
屋内到处是绸缎的挂帘,精美的毛毯,还有一些神秘的符咒,木制的马鞍、羊皮囊、银制的餐具一一出现在罗一鸣的眼前。
“问你话呢,嫫萝,你把我今天新剥的那张皮子放哪里了?”
雄厚的男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罗一鸣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厚厚的皮袄,对着双手哈了两口气坐在了火炉旁边。
这里根本就不是自己刚刚待过的地方,一阵冷风从帐篷外挂进来,带进几片洁白雪花,这里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罗一鸣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被烧干了,无法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他刚才明明是在那间婚房里,怎么一眨眼却来了这个地方。
“别想私藏,都告诉过你很多次了,这次的皮子是要送人的!”
男人粗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他看着面前这个身穿红色长袍的女人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用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眼神打量着这个帐篷的内部。
“嫫萝,你再不说话我就把你丢出帐篷!”
罗一鸣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对自己说话,他低头看看自己,伸出手,手上有些冻疮,但能看出来,这还是一双女人的手。
他知道自己又变成了个女人。
“什么皮?”罗一鸣颤巍巍的问到,他生怕那男人告诉自己是一张血淋淋的人皮。
“装什么傻?”男人瞪了他一眼,“当然是白狼王的皮!”
那男人说完便将手伸到罗一鸣面前,示意他将东西拿给自己。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张所谓的狼皮在哪里,正要说话时,却突然觉得身体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直直的朝着那张床走去。
走到床前,掀开那床柔软的草垫,入眼看到的是是一张铺的平平的白狼皮,上面还带着一丝丝的血迹。
“哈哈哈!等我把这张皮拿去献给族长,我就可以和迪雅结成一对了。族长的女儿,果然只能嫁给草原上唯一的勇士,哈哈哈哈!”
那男人大笑着拿起那张狼皮,珍宝一般的抱在怀里,兴冲冲的朝屋外走去。
“苏迪雅,别得意,我会把托日巴抢回来的!”
嗓子里发出女人的声音,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甚至露出狰狞的表情,嫉妒的感觉在身体四肢到处游走,但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情绪。
这个叫嫫萝的女人不怀好意。正想着,罗一鸣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没了意识,等再次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张冰冷的桌面上。
已经不是在刚才的房间里了,但他确定自己还在帐篷里。
像是在嫁娶,又是大片的红挂在帐篷里面,多喜庆的颜色。但直觉让罗一鸣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新嫁娘,穿喜服,剥了人皮当喜服
新嫁娘,穿喜服,剥了人皮当喜服
新嫁娘,穿喜服,剥了人皮当喜服——”
屋外断断续续的歌声传进来,唱歌的是个女人,声音凄厉幽长,勾人心魄。
歌声渐渐逼近,像是要夺走魂魄,罗一鸣意识渐渐清醒,风吹进来吹到人的皮肤上刺的有些疼,他试图起身去找衣服穿,却发现自己怎么动也动不了,急的满头是汗。
“新嫁娘,穿喜服...”
“啊!别唱了,别唱了!我不知道你的皮在哪里,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尖锐的女声划进耳朵,罗一鸣甚至觉得那声音像是要把自己的耳膜刺穿一样,但他也惊奇的发现,这声音是从自己身体里发出来的。
准确的说,是从这个叫做嫫萝的女人嘴里发出的声音。
“我找不到我的皮,我找了一百年了,还是找不到,没有皮,身体好痛好冷!啊——”
歌声停止了,另一个女声传了过来,罗一鸣看到,那女人的身形正缓缓浮现在自己眼前,浑身上下都湿答答的,没有穿鞋,那双脚上竟然没有指甲盖!
看到那双脚他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那晚。
那个女鬼也是没有指甲盖的。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吹的“呜呜”直响,叫人听了就起鸡皮疙瘩。
“告诉我,我的皮去哪里了?”
一双猩红的眼珠子突然放大在罗一鸣眼前,两行血泪精准的滴在他的脸上,那女人的头是夹在腋下的!
急促的呼吸声,越来越快的心跳让罗一鸣觉得自己像是在一秒就要死翘翘了。
“啊——啊——”
嘴里发出嘶哑的叫声,但叫的人不是自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嫫萝。
她无法逃脱,身体像是被粘住了一般死死的粘在桌子上一动不能动,面目狰狞的女鬼将脸贴在她面前,一只干枯的手伸出来捏住她的下巴,
“你看看,看我的身体,这些都是出自你手,你到底把我的皮藏到哪里去了!”
罗一鸣这才清楚的看见,那女鬼身上破破烂烂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衣服,那是被人残忍剥剩下的皮,此刻正稀碎的挂在身上,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