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莫终于明白了那些被多维生物侵略的人们为什么会惊恐地睁大眼睛死去——因为现在的他也见识到了同样可怕的景象，并且是以完全身临其境的方式。

　　这里是什么地方？瑞莫的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词是：地狱。

　　周围的建筑物看起来十分陌生，它们大都是破败的、腐烂的…茂盛的杂草穿梭于废墟之中，从它们身上的灰绿色看来，这大概是最正常不过的存在了。

　　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管，没错，就是血管！瑞莫很清楚这些东西不可能是某种植物或者是别的象征物，仅仅是隔着一定的距离他都能闻到巨大的血腥味。

　　天空是灰色的，而地上的泥土是纯粹的黑色，看上去有些熟悉，像极了那些怪物粘稠的焦油状的身体。

　　也许，这就是它们诞生的地方？

　　“呵呵，你很不错，很有能耐，作为食物，竟然能窥探我的领地。他们都说我是个疯子，现在看来，你似乎比我疯的更厉害。”

　　一个声音响起，仿佛从天而降，瑞莫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但听上去应该是这个地方的主宰。

　　“你是那些五维生物的首领？”

　　瑞莫压抑着内心中的恐惧，事到如今，把想知道的全部弄懂才是首要任务。现在的他根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在低头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也是黑色的糊状物，一些可怕的尖牙出现在他那有些扭曲变形的“手臂”上。

　　事实证明，他融合成功了，可结果跟想象中完全不同。

　　“首领？这个称呼很有意思。你们总是喜欢分什么高低贵贱，等级制度，而我对于我的孩子们非常公平，它们从诞生之日起就要自力更生，没有人会特殊，也没有人能受到特殊的照顾。

　　它们从万物中汲取养分，你们的悲伤和痛苦，委屈和狂怒，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它们的美食，可惜你们看不见它们，因为维度上的差异让你们注定能够享受无知的快乐。”

　　瑞莫能够从那个声音中听到类似女人的尖细音色，其中的内容就更贴近一位类似于“母亲”的身份了。

　　如果那些怪物是她的孩子，那她就是一切的根源。按照她的描述，这些怪物似乎一直和人类生活在一起，那为什么会发生末日般的侵略呢？

　　“因为平衡被打破了。”那个声音明显看穿了瑞莫的思想，并开始回答瑞莫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疑问。

　　“她”的语气很自信，并且充满了某种同情的意味，这种绝对的掌控权让瑞莫有种十分沉重的压迫感。

　　“精神力是一切的核心，我们赖以生存，你们也一样。可是你们太过于贪婪，不断地汲取和索求，目的是维持你们苍白而可悲的快乐。

　　你们研究大脑的结构，开始相信意念的作用，并通过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和残酷的手段去创造精神力的集合体来充当你们征服世界的傀儡。

　　纵欲过度的结果就只有灭亡，而我必须维持平衡，我的孩子们也必须将你们吞噬殆尽——这就是你们最好的结局。”

　　瑞莫没有忍住，他的内心对这位自诩“和平使者”的话相当厌恶，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起来就像那些政客的谎言一样无耻。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回到他的同伴身边，而不是听这种莫名其妙且语重心长的演说。

　　想到这，瑞莫打住了自己的思绪，要是自己的思想真的能被看穿，那激怒对方绝对算不上什么明智的做法。

　　可他意识到的还是太晚了。

　　这个地方开始了剧烈的颤动，周围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无数带着黑色眼睛的焦油状身体的怪物出现在四周，它们缓慢地朝这里移动，废墟上的血管散发出浓烈的味道，让瑞莫头晕脑胀。

　　灰暗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瑞莫意识到了危险的降临，可他已经无路可退，心中的恐慌代替了思考，那些怪物血红色的眼睛让他发抖的厉害。

　　他不怕疼，但他怕死。

　　他怕见不到那些朋友，怕生命到此结束还没尝过爱的滋味，怕自己所付出的努力付之一炬，怕他的一切都在此刻终结。

　　也许，他真的错了。自诩不凡的是他，而不是对方。他低估了自己的力量，就算那个声音是狂妄自大的，就算对方的确在撒谎，也不应该就这么忽略了这强大且恐怖的实力。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瑞莫能听出那是嘲笑。

　　他在这个声音面前，就像光着身子一样完全没有一丁点隐私。

　　“你很勇敢，虽然愚蠢，但的确是你们一族中为数不多的勇者。既然你将我的孩子们的身体融入到自己的体内，我姑且给你一次机会。”

　　那个声音顿了顿，瑞莫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热，有种被火烧起来的疼痛。

　　“我会给你别的低等生物所没有的殊荣，你将会成为我的孩子，我将特殊的待遇赐给你，让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但是别想着用那份力量来对付我，如果你真的决定那么做，那一天将会是你的死期。”

　　瑞莫根本无心去听她究竟在说什么，他整个人痛苦地跪倒在地，脸上的皮肉似乎都被烧尽，坚硬的骨骼露了出来。

　　他咆哮，尖叫，歇斯底里，双手在碰到自己的头时感觉到无法忍耐的炽热，他的骨头在诡异的高温火焰中开始变形，两根尖尖的角从头骨上突出来，空洞的眼眶变得细长，原本是下颚骨的部分变长变尖。

　　终于，他昏了过去，周围的一切归于平静，那个声音不再想起，疼痛感也在昏迷中离他而去。

　　——

　　“计划继续进行，我们不能停下脚步。”王自强的声音坚定且冷静，“瑞莫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可能产生的后果，即便为此牺牲也在所不惜。他是个勇敢的人，我们会永远记住他。”

　　其他人站在工作台的旁边，默默地注视着瑞莫僵硬且冰冷的尸体，其中情绪最激动的就是小原，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强忍着不哭出声。

　　除了瑶之外，再也没有人像瑞莫那样了解他，尊重他。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暂的一个多月，但他却有种认识了他几十年的感觉。

　　“为什么你就那么倔呢？”

　　小原回想起第一次听到瑞莫提出这个方案时他们的对话，那时候的他，既担心又愤怒，他不明白，瑞莫为什么要做这件明显看上去就是送死的举动。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瑞莫面对他的愤怒时只是狡黠一笑，随后说了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你信不信，只有魔法能够打败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