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莫晴下意识咬住吸管，喝了一口，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够感受碳酸饮料刺激的时候。

　　快餐店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跟第五现实的低温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乌文曦坐在莫晴对面，平日里见钱眼开的模样彻底消失，严肃的表情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深邃。

　　莫晴有些好奇，这副模样究竟是乌文曦生前的样貌，还是他的个人喜好。如果凭着这张脸待在现实世界，估计会引来不少女孩子的目光，包括她自己。

　　店里的座位上坐满了人，可奇怪的是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就算有人环顾四周，目光也总会落在别处。

　　莫晴发现了这一点，不过在经历了一系列超现实事件后，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甚至懒得去区分什么是虚假，什么是真实，就像当初在伯瑶的潜意识中不停反抗，到最后落得个被囚禁终身的下场。

　　更糟糕的是，她心里产生了错觉，只要一不留神就开始怀疑自己人生的真实性，接着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为了不让这种错误的认知影响正常生活，莫晴已经习惯于把它们压抑在内心深处，除非产生某种巨大的情绪波动，否则这种念头不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但现在，这荒谬的想法竟然成真了。

　　“简单来说，死神的力量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神通广大，甚至有很多限制。比如说，我根本没有操控时间的力量，更不可能让一个已经结束了的人生从头开始。”

　　乌文曦用手指沾了沾饮料杯外层由于温差而凝结在上面的水珠，用水渍在桌面上画上几条平行的直线，然后接着说道：

　　“时间是一种无限的分层，每一种选择都会延续出无数种结果，这些结果可能在同一个选择点产生分支，也可能受到不同选择的影响，而第三现实也没能逃过这个法则。”

　　莫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重生之后的我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第三现实的其中一个分层，也就是某个平行世界？”

　　乌文曦点点头，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没错，加上每个世界的时间进度不同，为了实现你的愿望，我把你带到了这里，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时间线中，伯瑶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你刚好可以代替她的身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莫晴有些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你的意思是，我的灵魂进入了这个世界的‘伯瑶’的身体，然后代替她执行我的意志，这里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罢了？”

　　乌文曦看着莫晴的眼睛，修长的睫毛和黑色的眸子似乎有某种魔力，差点就让莫晴入了迷。

　　“没错，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没有欺骗你。你想要的不过是要用自己的身份来拯救伯瑶的人生，在哪个世界实现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时间线不同了而已。”

　　这样说来，莫晴突然明白了长久以来困扰着自己的那种违和感产生的原因。

　　她总觉得重生后的一切都美好得不现实，不管是复仇计划的顺利进行还是自己和母亲的关系，虽说中间也有些曲折和磨合，但总让她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具体的原因。

　　当听到黑影说的那些话后，她非但没有惊讶，反而有些释然。即便这种情绪很不对劲，可似乎这就应该是事情的真相，这就该是她的人生。

　　虚假、残忍、困难重重……对她而言这样的东西就像是某种毒品般让她上瘾。

　　是啊，太简单就没意思了。

　　完成复仇计划后的那种空虚和寂寞才是她应该害怕的东西，而现在，她很庆幸自己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知。

　　“如果我离开这个身体，‘她’会变成什么样？”

　　乌文曦显然知道莫晴指的是什么：

　　“她的灵魂会重新控制这个身体，就像你当初在伯瑶的身体里一样。她现在就是你的副人格，只不过因为你太强大了，所以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她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所以记忆也不会共存。”

　　这话对于莫晴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另一个人格入侵一具身体原本的人格作为主人格存在来生活，主人格退居成为了副人格，如果换一下概念，简直就完全可以理解为她和伯瑶的经历。

　　“这么说来…我和伯瑶有没有可能……”莫晴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有可能。”乌文曦干净利落的肯定并没有让莫晴感到解脱。

　　她先是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然后难过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这个念头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时间将她的思绪混成一团乱麻，完全无法梳理清楚。

　　她一直以为，自己存在的原因是脆弱的伯瑶因为遭受了某些可怕的经历而产生的人格分裂，并且一直在为这件事从心理学中寻找答案，可仅仅不到一分钟她一直以来的观点就这样彻底崩塌。

　　如果她成为副人格是因为伯瑶入侵了她的身体，那这一切又是怎么造成的呢？伯瑶的人生并不好过，谁会想不开重生到人间受苦受累？

　　就算抛开原因不谈，本该属于她的人生在二十六岁就被一个入侵者终结，怎么想都让她无法接受。

　　她所遭遇的这些痛苦，若仅仅因为她是个人格的衍生物倒也可以接受，自认倒霉，可现在的现实是她原本的人生被她人占领，还将她关押在黑暗之中，这口气她如何能咽的下去？

　　“你说的可能，占多大的比例？那个已经死掉的伯瑶，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侵占原本属于我的身体？”

　　乌文曦冷冷地看着她：“你不需要知道。”

　　“呵，不需要？你确定？”

　　莫晴愤怒地盯着乌文曦的眼睛，她能肯定对方一定知道很多她不明白的事情，并且隐瞒得很深。

　　那个叫瑞莫的男人，还有自己身体的事，以及这场看起来顺利其实是另一种错误的复仇计划，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她困在中央。

　　可笑的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那个瑞莫出来闹事，也许她会自以为是地继续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实现复仇计划，顺便伤害另一个不知情的灵魂，重蹈自己的覆辙，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更不是她的意愿。

　　她需要一个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