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变了，整个过程的开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伯瑶推开宿舍的门，和往常一样遵循着学校里枯燥无味的生活作息，在晚自习下课后上回到宿舍休息，结束一天的忙碌的课程。

　　武非凡和贾元分享着东方神起的新专辑，刘雨辰和薛涵莺讨论着班里的八卦，陈晓明待在床上安静地看书，陈婷婷照例在玩手机，那包白色粉末的包装纸在几天前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十分显眼。

　　没有人跟她打招呼，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很快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人。

　　潘沛然睡下铺，她此时正拿着银白色的笔在黑色的笔记本上画画，伯瑶的目光很快被吸引过去，她走到对方的床边坐下，看着纸上灵动的火柴人，嘴角露出一丝表示友好的赞美之情。

　　“真有趣。”伯瑶的目光停留在本子上，聚精会神。

　　潘沛然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画着，但伯瑶显然没打算就这么离开，她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目的是让自己看上去是真的对画感兴趣，而不是在明显地套近乎：

　　“这两个火柴人在打架吗？那个是刀吧？等等，我明白了，你画的是漫画对不对？你是怎么想到的？太生动了。”

　　“你也喜欢画画吗？”潘沛然说完，抬头看了一眼伯瑶，又往陈婷婷的方向瞟了一眼，伯瑶顿时心领神会，她知道这是在告诉她陈婷婷不允许她们跟她说话。

　　伯瑶点点头，表示心领神会，然后随口答道：“喜欢，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该睡了。”

　　潘沛然无声地用手比划了个“好的”，伯瑶也懂事地离开，走到阳台上准备洗漱。

　　宿舍里依旧喧闹不已，刘雨辰被薛涵莺的笑话逗得哈哈大小，贾元也卖力地配合武非凡做出激动的样子去欣赏爱豆，陈婷婷偶尔会不动声色地朝阳台看一眼，在确定了伯瑶即将转身后立刻收回目光。

　　而陈晓明则是对伯瑶彻底失去了兴趣。

　　自从跟伯瑶坦白后，那种被人抓住把柄的感觉就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她开始排斥伯瑶，并且暗自埋怨对方没有什么旗鼓相当的秘密用来交换，这种不公平的感觉让她心中的防备骤然升起。

　　加上陈婷婷和伯瑶的分裂之后对宿舍成员的严加管制，她更有理由疏远这个知道自己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的存在。

　　伯瑶并不傻，一向敏感的她观察到每个人的表情，尽管她们都装出对自己毫不在意的模样，却都不想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她回到宿舍，爬到上铺躺下，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不得不开始对自己的处境未雨绸缪。

　　没了陈婷婷的庇护，她必须提防失去记忆的那两个月中所招惹的仇家，最麻烦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就算遇到也会很被动。

　　不过好在那些人和自己不同班，就算要下手也需要合适的时机。最难搞的算是自己人了，其中就包括陈婷婷和常远。

　　陈婷婷念在旧情应该不会对自己下狠手，顶多就是让人不理她便罢了，但常远就不同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其中都有她的手下，刘雨辰就是其中一个，时不时的会把宿舍里发生的事情向常远汇报。

　　谁都知道常远和年级主任齐老师的关系不一般，不仅父母经常送礼讨好，常远本人也非常会撒娇卖萌，一遇到齐老师，嘴巴就跟抹了蜂蜜，逗得一向严肃的齐老师也能露出笑容来，这一点，就算是陈婷婷也做不到。

　　要不，自己也讨好老师？

　　伯瑶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任何想讨好老师的学生都会被常远针对，在常远的管制下，决不允许出现任何竞争对手。况且，老师毕竟是成年人，想要讨好就意味着要送更多的礼，付出更大的代价，这对她而言显然是不可能实现的。

　　说到在整个年级影响力最大的人，除了常远之外还有两个，那就是叶子和王姗，她们的成绩总是稳定在年纪的第一和第二。

　　想到这，伯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说到底，能决定学生地位的还是学习。

　　要让老师看到你，并且站在你这边，你得用成绩说话，因为他们只关心这个，而作为一个家室普通的学生，能够跟别人攀比的也只有这个。

　　这么简单的道理，伯瑶这一刻才想通。也许是因为莫晴和陈婷婷的交往让她忘却了初心，也许是她太过在意那些权利和虚假的“尊严”，因此才会忽略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

　　读书是贫穷的唯一出路，也是伯瑶的唯一出路。

　　她想起了自己要考入重点高中的目标，在这很长的一段沦为舔狗的日子里，她发现自己的人格正在缓慢地瓦解，可怕什么来什么，她再小心翼翼，也无法挽回陈婷婷和她的关系。

　　她完全可以不管那件事，甚至做一个旁观者，可却在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对于她们即将瓦解的关系，她竟感到一丝解脱。

　　终于结束了，终于不用假装一切都好，不用天天恭维，如履薄冰地陪伴在那个女人身边了。

　　他们在监狱式的学校里寻找刺激，在日复一日的枯燥中探索本不该这个年纪所触碰的禁忌之果……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两周后的一个星期五。

　　夕阳的余晖在天空中做最后一丝挣扎，学生们陆陆续续上车坐下。

　　伯瑶打开窗户，想让逐渐浑浊的空气流动起来，避免被那些稀奇古怪的味道熏得头疼。

　　廉价的香水味，高档的香水味，和某些刚运动完的男生身上的汗臭味混在一起，加上每个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交汇成让她难以形容的气味。

　　伯瑶连忙将头朝着窗外，汽车也在这个时候发动起来，缓慢提速，风从窗户吹进来，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终于能回家了，可她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期待和兴奋。

　　因为就在几天前，才将陈婷婷的事情抛在脑后，一心想要抓学业的她，从母亲哪里得到了一个特别的消息：他们正在协商离婚。

　　伯瑶有些疑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离？父亲出轨早已不是新闻，好几次无意中看到父亲的手机，里面都有许多和别的女人不忍直视的信息。

　　难不成，母亲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伯瑶习惯性靠着窗沿撑起自己的腮帮子，这才想起脸上的伤，吃痛地收起胳膊。

　　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管是离婚还是她所承受的这些，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无法避免。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着屏幕上的反光看到了自己的脸——嘴角的淤青已经开始变暗，两颊夸张地肿起来，眼窝周围有些泛红，但还好没有破相。

　　校车上的学生们有意无意地看向她，其中大部分人都在排队的时候看到了那一幕：三四个高中部的女生将伯瑶围住，直接对她进行殴打，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伯瑶立刻明白了那位幕后主使，不甘示弱地反击起来。

　　那一刻，她顾不得疼痛，拳头和巴掌像是雨水般落到身上。她揪住那些女人的头发，她们引以为傲的长发成了伯瑶的突破口。

　　几分钟后，保安终于发现了人群围观的原因，最终将那几个女生拉开，并通报给了高中部的教导处，随后带伯瑶去医务室进行了简单的伤口处理。

　　没有人知道满身是伤的伯瑶是如何做到的——

　　那五个发动袭击的女人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而伯瑶则狠狠拽住她们的头发，就像拽着一捆稻草，然后双脚踩在她们身上，抬起一条腿再重重地落下。

　　周围的学生拼命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此时，他们的内心完全无法确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人…还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