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女人的怀中,奇特的视角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她全身赤裸,身上包着一条红底绣花小被子,头上戴着针织帽子,这样的全副武装让她觉得有些热。
“这大眼睛真漂亮。”女人看着她微笑,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温柔。
“妈妈。”在伯瑶记忆的作用下,她下意识叫出那个在自己心中沉寂已久的名字,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太像是属于她的温暖。
自从和伯瑶的记忆融合后,她在回想过去的种种场景时,总会有种自己就是伯瑶的感觉,但每次回忆结束,她都会发现自己的心中都会涌起一阵失落。
她像个局外人,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替代,可自己对伯瑶而言又何尝不是“别人”呢?
不过没关系,关于伯瑶短暂的二十六年里的所有遗憾和不幸,都将会由她来决定如何抉择。
如果伯瑶知道了,应该也会很欣慰吧?
不管是莫晴还是伯瑶,活着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想尽办法想在这残酷而喧嚣的现实中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罢了。
伯瑶没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但莫晴可以。
秦宝欣的脸上满是惊讶的神情,病床旁边的护士惊讶地张着嘴,下巴都快掉下来,过了几秒才缓过神道:
“这孩子,一出生就会说话?”
莫晴识趣地闭上嘴巴,假装哭闹起来,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秦宝欣和护士这才放下心来。
“兴许是我们听错了,她不过是在叫着玩。”秦宝欣说完,护士赞同地点点头,但刚才的那声“妈妈”发音的确太过清晰,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孩子太奇怪了……大概,只是巧合吧。
第二天清晨,莫晴跟着母亲离开医院,正好赶上了一场大雪。
洁白的雪花随着寒风洋洋洒洒地落下,给这个乏味且落后的小县城增添了别样的情调。
周围低矮的平房,空旷的马路,逐渐被白色的雪花覆盖,有种神圣的美感。
新春刚过,家家户户的窗户、门上都贴着红纸制成的对联和窗花,越是小地方的人,就越讲究过年的氛围和习俗,和大城市的冷漠寂寥完全不同。
好在,她已经来这世上走过一遭了,不管是伯瑶还是莫晴,对世界的人情冷暖,早已了解得太多,这一次,她要活得自私一些,功利一些,就像挥刀时那般,干净利落。
莫晴被母亲抱着,在外婆的陪同下拦了一辆三轮车,同司机谈好价格后,三人便爬上后车厢坐下来。
“等抽空了,得去一趟派出所给孩子上户口。”外婆笑吟吟地看着婴儿说道,“名字就定好了叫伯瑶吗?”
秦宝欣点点头,“是的,定好了。”
正当这时,怀中的孩子竟然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莫晴。”
秦宝欣惊讶坏了,呆呆地望向怀中的婴儿道:“你说什么?”
“妈妈,”莫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叫莫晴这个名字。”
秦宝欣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整个人吓得要晕过去。
——
没多久,秦家的所有亲戚朋友都知道他家的大女儿生了个天才,一出生没多久就会说话,表达起来跟大人无异。
三姑六婆八大姨有事没事就来秦家拜访,为的是看一看这个自己给自己取名字的特殊孩子。
“要我说啊,恐怕是上辈子死的时候没喝孟婆汤,记忆没消干净,只盼着不是个问题孩子就行。”
“哎,我不同意,有可能是被别的鬼魂附了身,抽空还是得请法师做做法事才行!”
“呸,别瞎说,这话要是给宝欣听到了多不好啊,人家可是老来得子,前面流了好几胎,这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生下来,要真有什么事,她也没法再怀了……”
“闭嘴吧你,别咒别人!”
这些亲戚们在院子里嗑着瓜子喝茶聊天,说话时大嗓门毫无遮拦。秦宝欣睡在二楼的卧室,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摇篮里的莫晴,虽说自己不是个迷信的人,但对于这孩子的反常还是有些担心。
“他们说错了,那个世界没有什么孟婆汤,也没有奈何桥。”
秦宝欣被女儿突如其来的发言引起了好奇心,“你去过那里?”
“去过。”莫晴在摇篮里伸了伸懒腰,回答道:
“妈,你可以放心,我绝对是你的女儿,只不过上一次我们的人生没过好,死神给了我一次机会,这次我希望你能够幸福,而我也能过上喜欢的生活。这件事,还希望你替我保密,其他人听了一定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秦宝欣叹了口气,“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产生幻听了。你说上一次我们过得不好,你能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吗?还有什么死神啥的,长什么样?”
“说来话长,你真的想听吗?”
“想,跟我说说呗,毕竟我是你妈,虽然现在感觉很奇怪,但我挺想弄明白自己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好吧。那就从伯瑶开始说起……”
——
莫晴说完后,秦宝欣沉默了许久,似乎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
这真的是她的人生吗?
奋斗了大半辈子之后,落得个夫离子殁的下场?
不知怎的,她对莫晴所说的每个字都深信不疑,也许是血缘或者别的缘故,她对其产生了一种完全的无条件的信任。
莫晴没有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因为任何人听到自己的未来和结局,都不可能淡定从容,况且,这并不是什么好结局。
她的诉说到伯瑶跳楼自杀那儿就结束了,她没有告诉母亲自己是伯瑶的副人格,关于死后的世界,也只是说了些关于幻市的事情——在那里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西幸福和安稳。
和她的人生不同,伯瑶的父母在她上初中时就离了婚,而后便是伯瑶人生中最漫长且黑暗的一段时光。
就算是见过无数血腥的莫晴,回想起那段记忆时,都觉得不寒而栗,将其形容为人间地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那段黑暗里,伯瑶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可她还是在母亲的逼迫下活了下来。
那句“你死了拿什么还你欠我的?”成为她心中最后的底线。她活着的目的,就是偿还母亲的养育之恩。
莫晴完全想不到,此时看上去年轻温柔的母亲,会对伯瑶做出种种残忍的事情。
人总是会变的。
“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秦宝欣苦思冥想了许久,对今后发生的一切毫无头绪,她这句话像是在问莫晴,也像是在问自己。
没想到所有的希望都在莫晴的诉说面前瞬间崩塌,真实且残忍。
“很简单,”莫晴说道,“做好应对的准备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