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宁忍着疼,从客栈跑出直奔木府。他想来想去,现在能够救得了自己的只能是木府的当家人木老爷子了。
拼着老命挣扎着来到木府门前,朱漆大门紧闭,灯笼昏黄依旧。“开门!开门!”顾不得礼节,徐正宁抬起左手用力地砸起了门。“开门!开门!”他不时回头看看,深恐那两个女鬼追了上来。
可老天的意思从来难测。街角那冰蓝的光影中,缓缓地拉长出来了两个人形。“哎呀!跑来这里了呀。”
声音很轻,但这寂静的夜里还是飘进了徐正宁的耳朵,他听得出来,那是乔春雪在说话。
“是个人都会想尽办法活着,哪能有例外了?”蔡婆婆到底年岁长,世事看得透彻。“如今,在这镇上能真正救得了他的也只有这家了吧。他不来这里,能去哪里了?”
一直悬着的心这下收得更紧了,拍门的手也更加用力,“开门!开门!”
“不用了。”一个声音在徐正宁的身边响起。
“啊?”徐正宁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在地上,紧绷的神经又被扯了一把,就快断了。
“瞧你这样?”木老爷子拿手捋着胡子,很不满意地说:“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也好意思。”
“老爷子救我!老爷子救我!”一把抱住木老头的腿,徐正宁叫得很是凄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女鬼想要吃了我!”蔡婆婆咬掉了自己的手指,自己算是被鬼吃了吧。
木老爷子伸手揪住徐正宁的后衣领子,一把把他拎了起来,“你给我起来!不就两个鬼嘛!你怕个什么?就这点胆子还想娶我孙女?”
“不,不是,”徐正宁想要辩解,乔春雪和蔡婆婆已到跟前,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贼子!”乔春雪柳眉倒竖,“任你跑到何处,也要把你食肉寝皮,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蔡婆婆到还温和地笑着,“不就脸上划几刀嘛,不痛的。你看,你划我的时候,我也没叫痛啊不是?”
“你们胡说。”徐正宁怕她们说出实情木老爷子就不帮自己了,连忙大声吼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我们血口喷人?”乔春雪道:“怎么这大活人也开始说鬼话了?是想趁着这天还黑着骗我们两个鬼吗?”
“后生啊?”蔡婆婆语重心长地摇摇头,“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怕疼了?”
“老爷子,你别信她们的话,我真不认识她们。”徐正宁带着三分哭腔对木老爷子说。
“不认识?那为什么会连孩子都有了?”木老爷子放开徐正宁,从背后拎出一个小东西,“这是你儿子吧?”
“闹闹!”乔春雪大声叫着,本来就惨白的脸更加惨白了,“老爷子,你既然是通阴阳的人,自然就应该知道因果,你又何必为了一个贼人,插手别人的因果,给自己造一番恶业了?”
徐正宁背靠着门,脸上转换过好几种神情,心中大呼糟糕,这下还能有什么借口让这木老头帮自己了?还真是小看了这姓木的。
“是不是啊?”木老爷子没有理会乔春雪,一脸的高深莫测,嘴角带着三分无限深意的笑,看着徐正宁,“是不是啊?”
前面两个索命女鬼根本不可能给活路,身边这个也是通达阴阳的能人异士,骗他也骗不过,看来今夜自己是凶多吉少。罢了!既然命真的到头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全都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搏个名头?纵然不能流芳百世,也可以遗臭万年!徐正宁一咬牙,道:“是。他是儿子,还是我亲手杀的。”
“嗯。”木老爷子反应很是平静。
“老爷子?”这出乎了徐正宁意料之外,难道自己还有活命的希望?
“你也知道你自己是个什么人啊?”木老爷子口气不是很情愿,“你明白你以前做过什么事了,对吧?那么,你会怎么对我孙女了?”
还真的有希望了!徐正宁怎么会放过这救命的稻草,“我本就心许小姐,一心期盼共结连理,只愿此一世能携白首,不负余生。不过看来命必丧于今晚,一切愿望皆成空谈了。”性命攸关之时这话绝对出自肺腑。
“老爷子你相信他的话?”蔡婆婆问。照这样下去,这仇恐怕是报不了了。
“唉!”木老爷子长叹一声,对乔春雪和蔡婆婆道:“两位苦主,小老儿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你们三人和解如何?我保证全力超度你们,让你们来生托在富贵人家,一生平安,衣食无忧。”
“不行!”乔春雪毫不犹豫地说:“我今生之恨,怎么能凭你三两句话就轻轻放过!”
“和解?”蔡婆婆也是苦笑,“我到是想放下仇恨,可胸中这口恶气实难消除。老爷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此人心思歹毒,翻脸无情。他的话绝不可信。今日你若救了他,只会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两位好意,小老儿心领了。不过,我的事也不劳两位操心。”木老爷子道:“我的提议两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绝对不行!”乔春雪很坚决。
蔡婆婆无言,只是摇了摇头。
木老爷子把闹闹轻轻放下,“这孩子可在我的手里。”
“呵呵呵,”乔春雪一串冷笑,“没想到,你这样一个高人,也做出拿小孩子威胁的行径,真是枉费那一身的法术!”
木老爷子也不恼,还是心平气和地说:“我只求一个和解的机会。”
闹闹在别人的手上,乔春雪表面虽还是强硬,可看上去心底还是慌了,因为她不由偷偷瞟向了蔡婆婆。
看着立在木老爷子身后呆呆的闹闹,蔡婆婆心里转了几道弯,对乔春雪说道:“春雪啊,你我联手可是这位高人的对手?”
乔春雪摇摇头,牙齿咬得紧紧的,“姓徐的运气真好。”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得为以后考虑。就依了这老爷子的建议吧。”
“婆婆!”乔春雪焦急地叫了一声,既而就见蔡婆婆给了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下领会。“好吧。”
木老爷子见她们答应了,神情轻松不少,微笑道:“两位放心,你们今生之苦必不会白受,我会尽自己所能给你们最大的补偿。”
“把儿子还我。”乔春雪并不理会,只想要回儿子。
“那有劳老爷子了。”蔡婆婆的话虽好听,但语气却冰冷冰冷的,也没见领了多少情。
说到底还是自己要保住的人犯的罪,给别人所带来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伤害,被人这样回答,木老爷子也是无奈。但也不敢随便发脾气,还得好言好语宽慰,“谢谢两位的大量,给了小老儿一个薄面。”回手在闹闹眉心点了点,“去找娘亲吧。”
闹闹瞬间恢复了机灵劲,几步蹦到乔春雪身边,拽着衣角叫着,“娘。”
乔春雪摸摸儿子的头,“乖,站在这里别动啊。”
蔡婆婆轻轻一偏头,“上。”
木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蔡婆婆和乔春雪就晃身来到了他和徐正宁的身边……
“你们乃一丘之貉!表面上的话说的到是漂亮,背后只会下杀手,根本不能信!”蔡婆婆一双手弯曲如钩,指甲长长,锋利无比,直奔木老爷子的面部,“你和他一起死好了!”
乔春雪则一把扼住了徐正宁的咽喉,“本想让你挨个百把十刀的,现在算便宜你了!”
徐正宁顿感无法呼吸,面上逐渐变色,“唔唔……”“唔唔……”双手向空中乱抓,原来被人掐住了命脉是如此难受。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木老爷子轻身一闪便躲过了蔡婆婆的进攻,随即面带愠色,“哼!小老儿好言相劝半日,你们非但不听,还要出手伤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小老儿我了!”说着一伸手,一个小小的葫芦出现在手掌心。“收!”
葫芦口窜出两道五彩光芒,分头缠上蔡婆婆和乔春雪。
“啊!”
“啊!”
两人各自惨叫一声,都被五彩光芒缚住,硬生生地拖进了葫芦里。
徐正宁大口大口地喘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木老爷子,“老爷子?”
木老爷子盖好葫芦口,收在自己的袖子里。“哼!”狠狠地瞪了徐正宁一眼,“要不是老婆子非要你这个孙女婿,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
“是。”徐正宁怯怯地答了一声。
木老爷子一招手,那头又成了呆呆状态的闹闹走了过来,靠在了他的身边。
“我给你说,”木老爷子凑近徐正宁阴险地笑着:“你现在家里的那个我不管你怎么处理,但我孙女必须是正妻,而且你要一辈子好好地待她。要不然,葫芦里的这两个,我随时会放出来。”
才从鬼门关捡回了命的徐正宁,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木老爷子会来这么一招。只能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我知道了。”
木老爷子没在看他,回身踹了一脚门,“老货!开门!”
老仆人迅速地拉开了两扇门。“老爷!”
木老爷子拉着闹闹,跨过门槛,见徐正宁发愣没有跟上,回头对他说了一句。“进来。”
徐正宁默默地跟在后面走进了木宅。
堂屋内,灯火通明,老太太踮脚翘首一脸焦急地盼着,见他们进了屋,连忙拉着徐正宁上上下下打量。“血!”看到那断的右手小拇指,老太太高声尖叫,“来人!快!快!快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木老爷子悠闲地坐上太师椅,“叫个下人包扎一下就行了。死不了的。”
老太太回头狠狠瞪了木老爷子一眼,“孩子伤这么重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就会说些放屁的话。”
“哼!”木老爷子回了一个冷笑。
“老夫人冤枉老爷子了。”徐正宁敢忙出来打圆场,自己的性命以后都捏在木老爷子的手里,不能得罪。“刚才若非老爷子出手相救,只怕我早已命归黄泉。这点小伤,实不值得一提。”
“他敢不救,”老太太斜眼瞟瞟木老爷子道:“看我怎么收拾他。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这么恶,在我家外头还敢要你的性命?”
“这?”徐正宁可不敢实话实说,这老太太要翻了脸,自己就完了。
“两个鬼。”木老爷子替他解了围,“也不知道怎么看上他这身皮相了,打算弄回去洗扒洗扒,蒸着煮着吃了。鬼要吃人还要什么逻辑?”
“那到也是,”老太太道:“跟你混在江湖这么久,鬼也见过不少,凡要吃人的确实没什么理由。孩子可怜了。”
仆人已替徐正宁包好了伤口,大概用的是木家的秘方,那药膏一抹在伤口上,就立刻不痛了,只有丝丝清凉。“让老夫人操心了,晚辈心里实在难安。”
“难安?你真的难安?”木老爷子半眯起眼睛,眼光中透着一丝狡黠,“只怕是口上这么说,心里不这样想吧。”
“不,”徐正宁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两位老人跟前,“晚辈句句肺腑,绝无半点假话!若有虚言,愿遭……”
“好了。”徐正宁誓言还没发完就被木老爷子给打断了。“说那么多都没用,眼下我这里有一件事要你去办,你可愿意?”
“老爷子尽管吩咐。”
“青峪镇秦家你可知道?”
徐正宁点点头,“他家乃富商巨贾,周边各县多有商铺,名声自然不小。”
木老爷子笑道:“他家的名声可不都是指的这个出的吧?”
“当然还有那个传说。”徐正宁只好说。
“不止那个传说,他家最近也是怪事多多,还凶信连连,恐怕现在这名头更加响亮了。”木老爷子命人拿来了一个上了封条的大匣子,“我与他家颇有些交情,对这些事不能放任不管。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只能麻烦你跑一趟,帮我把这东西送到他家去。”
“孩子,”老太太也开口道:“这事关系重大,交给旁人我们不放心。想来想去,也只能让你受累走一遭了。”
徐正宁道:“两位老人家把如此重要之事托于我,是对我的信任。晚辈定尽全力办好此事,不付所托。”
“今日太晚,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出发吧。”木老爷子道。
老太太便替徐正宁安排了住处,吩咐下人们好生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