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蓁蓁这一去便到了晚饭时分才回到府里。
其实事情不大,就是个棺材放不放得下的问题,加上招来的工头想要加工钱的事。
回来后,陶蓁蓁去了书房把事情与相公秦少均讲了讲。秦少均没什么建议,反正一切归陶蓁蓁管,处理了就好。这本来抬棺材上山就是件不轻松的活,何况那洞里确实不怎么好放棺材,工头想多要几两银子也属正常,给了就行。秦家历来行事从不在这上面与人计较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其它的家事,猜测了一回秦少城走到了哪里?天色便晚了,仆人摆上饭,匆匆吃罢,陶蓁蓁自行回了自己的院子歇息。
古先生中午陪秦少均吃了饭就以做准备为由躲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并吩咐下人们不可打扰,否则就会破坏施法,下人一听这话便一个个全都吓得能有多远跑多远了。因此整整一天,古先生这屋子周围都不见半个人影,连送晚饭的小厮都是把食盒放在屋子门口,冲里面叫了一声,“先生,晚饭送来了。”接着扭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那速度快得就跟屁股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不过,这到也不是假话,古先生的屋里当时的确有鬼,不但有鬼,还有两只。
到不用乱猜,除开赤夕和思月,不会是其他什么人的。
“你找得怎么样了?”古先生问赤夕。
“没什么头绪。”赤夕道。
“真的?”古先生有点不太相信。
“真的。”思君一蹦到了古先生的身前,双手叉腰说道:“是真的!我都跟着找了。这秦府不见有什么异常。你今天不也跟大少爷他们一处一处地都走了一遍嘛,可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回忆了一遍上午的情景,古先生道:“是没什么发现。可我这在白天找,你们晚上也没有发现吗?”
“发现是没有。但是我和姑娘讨论了一下,就是感觉有个地方让人很疑惑。”思君道。
“什么地方?”古先生精神一振,连忙问道。
赤夕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神情中并不太确定,说道:“就是洗云阁的下面。”
“那是怎么个疑惑法了?”
“别的没什么,就是感觉那里太静了。太安静,太平静了。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不是……”古先生才想说这很正常,忽然想起赤夕和思君可不是普通人,她们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还真的是件不寻常之事。
“老头子,我有个建议。”赤夕对古先生说。
“什么建议?”
“你不如把那小子放出来,让他去探探。那小子手段非常就算真感觉不到什么,说不定也能抓个蜘蛛呀、蟋蟀呀什么的帮你问出来。”赤夕端过茶杯抿了一口,又接着说道:“这种逼供的事你可别找我。我将来是要在这里长住的,我可不会得罪这府里的一草一物。”
这主意到是挺好的,但这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古先生敷衍地笑笑,轻咬了一下牙关,道:“好的。未来的大少奶奶。”
是夜。
喧嚣隐匿,气清风朗。
没有了人的频繁活动,大地间的所有生物都松了一口气。
有花朵偷偷绽放,有枝条轻舒懒腰。
小虫儿们则从藏身的墙角、沟边跳了出来。有展翅飞的,有张腿爬的,还有四肢全动一蹦一蹦的,个个撑大了胆子尽情地撒欢……
但一个极不和谐的拉长身影歪七扭八地出现在了明月的清光之下,那是一个人在走路。
“你真的发现了?”
那个人边走边向右侧发问,乍看上去好生诡异。
“你要不信我,干嘛还要让我去找了?死老头子!”
右侧的黑暗之中居然还真有声音回答,这要是让人看见,还不得活生生地吓出心脏病来。
“它们安分吗?”
这声音若听在熟悉之人的耳朵里就能分辨出来是古先生在说话。
“大概是被林三姑收拾过了,感觉除开有点调皮之外与我的心性差别不大。”
回应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稚嫩,像是个小孩子。
“跟你的心性差不多?”古先生的声调以奇怪的方式高了两分,像是在心疼着些什么。
“呵呵,那四只的能力可比我大多了。你个铁公鸡,又想要得好处又舍不得钱了?他们与我性子像归像,真惹着了,可没我这么好说话的,迟早拔光你的鸡毛!你可得好好掂量着办哟。”小孩子的话听不出是真心为古先生好还是在幸灾乐祸。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哪里亏待过你了?”古先生为自己忿忿不平道:“你且细细算算,这些年我让你做过几多事情?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又是多少?”
“哼!”
黑暗中只传来了一个鼻音。
“这样吧,你这次要是能帮我顺顺利利地拿到那四只玄影,我就让你赤夕姐姐还阳之后帮你也找个合适的躯体一样还阳如何?”古先生好声好生地说。
“真~的?”小孩子似乎不太相信。
“我说到做到,否则任凭你处置。你这一直不咸不淡的态度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古先生十分地无奈:自己的信誉就这般的差吗?
“嗯~~~。”小孩子拉长了鼻音,以示在思考,“嗯~~~。好吧。”
意思意思思考几秒就可以了。
“不过,咱们话说在前面。这可得等赤夕还阳之后才能行得通啊,因为要靠秦家的能力找躯体。你可别一直催催催的。还有,赤夕还阳这事上,你要有心,就也帮点忙。”古先生道。
“我心里有数。”小孩子很傲气。
然而,等古先生来到洗云阁的后院之后才发现了一个很头痛的问题:身边这个小鬼到是可以无阻碍地在各物体间穿来穿去,轮到自己头上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就在下面了。你下去呀?”小孩子指了指小溪边开满了花的草地。
“呵呵。”
古先生伸手就在空中扇了两下,还好小孩子躲得快才没被打到。不过,也不一定能打到。
“你叫我怎么下去!”
古先生想要大声吼叫,但又担心有人听见,只能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地说话。
“是不是大少爷最近给你的银子太多把你脑袋砸晕了呀!你也不想想,这下面有密室上面必定有机关。这小院子能有多大?你找找不就得了!”
小孩子不服气地吼了回去。
“你,你你你……”
古先生手指颤抖着指向小孩子的鼻尖,气得快冒烟了。
“你知不知道要找到机关有多不容易!这就算花一个晚上的时间也未必能找到!”
“那你就多找几个晚上好啰。”
小孩子朝古先生做了个鬼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古先生突然有种被这小鬼看扁的感觉,“你是认为我真的花几个晚上的时间都找不到?到头来还是要求着你这臭小子帮忙?”
飘在空中的小孩子双手抱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怎么想不重要。你只要找到不就不需要靠我了。你可是能收服我的大大大法师,哪里会连这点子小手段都没有了。那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别赖我身上。”
“那你为什么不一早就帮我找出机关来?”
“大法师!”小孩子又把声调提高了,“那个地方可是林三姑帮忙放玄影的地方,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对人无害却对我来说伤害巨大的东西。我可不要冒冒然地去找那机关所在,万一碰上个什么,我要魂飞魄散了,看你怎么办!”
古先生盯着小孩子看了半晌,觉得这理由虽然敷衍但还能说得过去。
不过,古先生心下也起了一番盘算:看来今晚自己是还须得使些手段把那机关找出来的。倘若不这么做,到真叫这小鬼小瞧了不说,还会让这小鬼以为自己能力退了步,没能力治他了。要是真让这小鬼生了这样的念头,心便会野了,将来必定不服管教,处处与自己对着干。所以用些手段叫这小鬼开开眼,收收这傲慢的性子也是必要的。
于是古先生不再和小孩子做口舌之争,从袖中取出一方白色的擦汗绢子往中一抛,继而闭眼念词……
就见那绢子四角摊开浮在夜空之中,宛如一只大蝴蝶。
这只“蝴蝶”在古先生念词完毕之后,立刻“活”了过来,扇动翅膀四处飞舞,很快便走出了一条奇怪的曲线:跳过八角石座铜灯,越过溪水木桥,最后落在了雕花楼阁台阶边的那块小假山石上。
“哈哈!”古先生得意地一拍手,“找到了!”
说完撇了一眼那一样在空中浮着的小孩子。
可是小孩子并没有像古先生想象中的那样露出羡慕的眼神,有的只是一点点惊喜和一点点贪心。
“老头子,你这宝贝从哪里找来的?”小孩子问。
古先生有点失望,但那一点惊喜也够受用了。
“这可不是什么宝贝,只不过是秦少原常用的一方旧帕子罢了。”
“咦~~!!”小孩子眼中的一点点惊喜立马转成了无比的嫌弃,双手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你居然有这种恶心的癖好!捡男人用过的旧东西!你啥时候变成这样子的?你捡秦少原的东西他知道么?你说这要是我到下面去给他通个风报个信,他会不会气得活了过来弄死你呀!”
古先生的嘴角随着小孩子的话一抽一抽又一抽,七窍生烟都不足矣形容他现在的感受。
“你在发什么颠!”古先生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把话从嘴里说出来,“这、这、这哪里是什么癖好不癖好!秦少原来过这里就必然会留下气息,而这气息只有他用过的东西才能感应出来。所以、所以,我才会在他被大少抓住的时候偷偷藏了一件他时常用的东西。这、这东西就算不用在这里,还可以用在,他、他想杀我的时候来反制他!你你你!小小年纪不学好!满口的胡言乱语!我回头一定让赤夕收拾你!”
“你可以现在就收拾我。”小孩子显然没在怕的。
玄影重要!玄影重要!这小鬼好歹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有感情,有感情……。
古先生在心中默念了好多遍,才勉勉强强把怒火压了下去。
不理会那个说话能把人气死的小鬼,古先生收了帕子,延着秦少原的脚步来到雕花楼阁前的小假山石前面,把右手伸进了小假山石上的一个小孔,在小孔内那一块圆圆的突出小石块上一用力,把小石块按了下去…………
和当日周贵所见的景象一模一样:一阵不太刺耳,听上去闷闷的轰隆声立刻响起…………,那小木桥便缓缓地沉了下去,溪水顿时一分为二被拦腰斩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呜呼!”空中的小孩子惊呼一声,“这秦大老爷太会藏东西了!”
小孩子这一声惊呼引得古先生心头一阵得意:还好我本事大,要不谁能找到这隐蔽之处?只怕是就算把这后院全拆了,也寻不到半分线索。
古先生来到窟窿处,一翻手掌,一个圆圆的银色缕空雕花灯笼便出现悬在了手心之上。
“去!”古先生将手掌轻轻向前一抬,那圆灯笼就自动飞起,投身在了窟窿的黑暗之中。
下面的一切顿时明亮…………
“快下去!快下去!”小孩子在空中扭来扭去,兴奋地搓着双手。
“哼!”古先生给了小孩子一个白眼,“这下知道我的本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孩子十分没诚意地回答道:“但是我知道了又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又怎么样了?你又不会少一块肉。”
唉!古先生真的是没力气生气了。只得又安慰自己:到底是找到玄影才是正事,等把玄影驯服了,再给这小鬼一个大大的教训不迟。
于是古先生不再与小孩子多说废话,踩着还流着些许溪水的青石梯一路向下走了下去。
石梯尽头的青石板依然平整,地面上照样积了一层薄薄的溪水,走在上面四处扑来的仍旧是潮湿的气息。一切与周贵被秦少原带来的那一晚别无二致。
不同的是古先生有圆灯笼照亮,扫却诸多阴暗。而且,古先生也不像周贵那样怕玄影怕到胆颤。
周贵是紧挨着秦少原,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古先生是急步快进,想要以最快的迅速到达玄影的所在。
“老头子,你来之前吃人参啦!有劲的很啊!”
小孩子在这空间中转了一圈,确定了没有危险,又回到了古先生身边。
“也不等我查看清楚,你就这么放心大胆地往前冲?还冲得这么快?看那秦大老爷不在前面弄个坑让你摔的。”
算你有点良心,不用我交待也知道去查看有没有危险。古先生心里暖了一下,对小孩子的话便不怎么放在心上了,道:“不会的。没有林三姑,秦昂要是在这里设陷井就等于是坑了秦少原和他的手下。况且这里已经够隐蔽,秦昂也用不着多此一举。”
“好吧。算我烂好心了。”
小孩子嘴里这么说,但当见到前面出现了几点昏暗的灯火时还是越过古先生,自己先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