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老太太已完全沉浸在了过往的画面之中。用手一把蒙住自己的眼睛,声撕力竭地叫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娘!”秦少均母亲被这尖叫声拉回过神来,敢忙安慰道:“娘,别怕。那些已经过去了。”
然而,老太太好像被什么给绊住了,一时难以回到时空的这一边。在她的眼里,秦少均的母亲根本不是温柔善良的儿媳妇,而是那面目狰狞的恶鬼,并且身份还变来变去……
秦少均母亲的话不但没有能安慰到老太太,反而让她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迅速缩到了床的一角,惊恐地盯着床前的两个人,蜷着身子哀求道:“相、相公,别看我!别、别看我!…………,奶娘!救我…………”
这变故来得如此突然,让秦少均和母亲和沈夫人顿时慌了手脚。
“大嫂?”沈夫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这是怎么回事?”
秦少均的母亲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是长媳,不论出现任何的状况都没有推脱的借口。只能硬着头皮,微笑着拉下老太太的手说道:“娘,那些真的都过去了,您不要去想了。有我和弟妹陪着您了。”
老太太双手被拉开,一眼就是看到秦少均母亲,近在咫尺的脸在空气里模糊了一下便变了形……
“你!你这个恶鬼!……为什么?……我不怕你!我掐死你!”老太太断断续续地低声嘶吼着,双手一翻挣脱了秦少均母亲的手,继而如铁钳一般死死夹在秦少均母亲的脖子上…………
秦少均母亲的脸色立刻变了色,眼见着就是出气、入气都快没了…………
“大嫂!”沈夫人被惊了一跳,立马伸手上前想要拉开老太太的手。
可这本该身体虚弱的老太太此刻的力气却大得出奇,沈夫人用尽了全身的劲,换来的只有自己的手疼……
“娘……”秦少均的母亲气息已非常微弱了。
“娘!娘!”沈夫人也不知道到底该作什么了,只好下意识大声喊叫。
可这叫声还真起了作用,老太太一下子就放开了掐人脖子的双手,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大嫂。”沈夫人见状,立刻拉起秦少均的母亲后退了许多步,离老太太远远的。
老太太低着头,用一只手捶着床,又哭又笑起来,“呜呜……,我就是个怪物!呵呵呵……一个被自己丈夫诅咒的怪物!…………”
“娘?您怎么了?”
秦少均的母亲又想上前察看老太太的情况,但被沈夫人给紧紧拉住了。
就这样,等老太太发泄得差不多,停止了捶床的动作。沈夫人才敢拉着秦少均的母亲稍稍靠近一些。
“娘?”沈夫人试探着叫了一声。若老太太还是不恢复,就得叫人请大夫来了。
老太太抬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神情已正常,带着一脸的歉意,说道:“吓到你们了吧?”
沈夫人点点头,而秦少均的母亲则摇了摇头。
“你们还想听下面的故事吗?”老太太问。
沈夫人有些犹豫。
秦少均的母亲道:“娘,您讲吧,你不讲完,只怕今晚会无法安眠的。”
老太太要是无法睡好觉,会不会又做什么吓人的举动啊?沈夫人略一思索,附和着说道:“娘,您讲。”
“刚才给你们说的那场面,够吓人了吧?”
这一次沈夫人和秦少均的母亲一起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听外人讲和听当事人讲,感觉真的差别好大。传说只会让感觉不适有那么一点害怕,但老太太这一番话下来,两人只觉浑身毛骨悚然,整个后背都拔凉、拔凉地冒着“嗖嗖”的冷气。
“可下面还有了。”
“还有?”沈夫人记得传说里,到了这就是公爹秦湫被仆人扑到绑住关了起来,然后就死得极为蹊跷了。
“当时,我们所有进了屋子的人都吓呆了。没有一个人有反应,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们只是盯着相公,只是盯着……”
老太太的声音逐渐开始发颤,是那种恐惧临身的颤抖。
“而相公也转过了头,他看着我,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开始说话,用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话。他说:原来你在这里?你就当你的寡妇吧。你记住,以后,秦家的小妾只要怀孕,就会被自己的相公像这样活活地g砍死!”
“相公就那样回瞪着我,瞪着我,他的眼里,我、只、看、到了,……,我自己,一个人的,影、子……”说着说着老太太不仅声音,就连身体也抖个不停。
天啊!后面居然还有这么恐怖的事情!
沈夫人和秦少均母亲光是听故事这脚都软得不能再软了,就更别提老太太本人了。想来,方才那失心疯一般的举动多半就是这场恐怖留下的后遗症了。
一想通了这个,两人不由心生怜悯,都回到了老太太身边。
纷纷劝慰着:
“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娘,现在没人敢伤害你了。”
可是多年的伤痛哪里是两人三言两语就能抚平的。
老太太神情落寞,戚戚然道:“我是个不祥之人。一已私心害死了自己相公,害死了自己相公!”
“娘……”秦少均母亲见老太太如此伤心,不善言辞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才最好。
可沈夫人却不赞同老太太对她自己的批判:“娘,你不能怪自己。那种情势,你不想办法,真就可能连命都没了。你若没了,哪里还会有大伯和相公的生存之地?本来就你死我活的斗争,原该在中间起调节作用的公爹却处事不公,他也有是责任的。”
“弟妹?”听见沈夫人明言秦湫的错处,秦少均母亲连忙阻止,“怎可言长辈的不是?”
老太太并没有责怪沈夫人,“当时奶娘也是这么说的。倘若,老爷没有那么多的猜忌,两个小妾中的那一个没有那大的野心,一切就都不会发展到不可控制,让那女鬼钻了空子来报仇。”
“奶娘说得很对。”沈夫人道。
秦少均母亲则是面带难色地看了沈夫人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应该是想起了奶娘的话和形象,老太太神色又好转了许多,但话语仍然慎重,“这下你们应该知道那诅咒一旦发生的话,会有多么的可怕了吧?”
适才老太太所讲的恐怖画面又浮现在了沈夫人和秦少均母亲的眼前,两人面颊不约而同地一起白了。
“其它的事大体就和外面传来传去的差不多,也没什么好讲的了。但出了这等惨事,我和奶娘商量自然是得找青阙道长来看看的。”老太太接着把事情讲了下去,“青阙道长只看了一眼,便劝我放弃那大宅子,换个地方住。同时还说此事并没结束,那晚我听到的那些话是女鬼借相公之口给秦家下的诅咒。如果,秦家的男子以后纳妾,等到妾室怀孕就会发生与那晚相同的惨事。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纳妾!”
听到这里,沈夫人和秦少均母亲才明白老太太为何要把秦家男子不许纳妾写入祖训。真的是为了后代儿孙的一番良苦用心。
“娘。我和弟妹会谨遵您的教诲的。绝不会让这样的惨事再次发生在秦家!”秦少均母亲虽是一个温温柔柔的人,但这句话说得却是斩钉截铁,异常得绝决。
“是的,娘。我和大嫂会努力的。您放心,只要有我和大嫂在一日,家里必是平平安安的一日!”沈夫人心中也燃起了一股如磐石般坚定的决心。
“好、好。”老太太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不过,这是欣慰的泪水,是放心的泪水。
也许是得了两位儿媳妇这样可靠的保证,老太太彻底放了心,卸下了心头的重担,没过多久便与世长辞,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留下沈夫人和秦少均母亲牢牢记住了那夜的谈话,把老太太的训示变成了自己一生的使命…………
沈夫人闭上眼睛,回忆到此止住了。
秦少均的思绪全然跟随着沈夫人的讲述飞到了祖母谈话的那个夜晚,从而忘记了周遭的一切,所以待到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夫人已停止讲话了。
“原来传说的真实面目居然是这样子的,真是太可怕了。”
秦少均咽了一口口水,心脏还跳得有点快。虽是事隔多年听人讲故事,但那恐怖画面还是如跃然纸上般清晰地呈现在了秦少均的眼前,让他全身是寒毛直竖,头皮也跟着一麻一麻的。
沈夫人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秦少均。
“大侄子你说。我和你母亲下决心把这一条祖训坚守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秦少均心怀激动地说道:“万分正确。换作是我也会坚守到底,绝不会有半分的动摇。”
秦少均的理解让沈夫人鼻头一酸,声音略显哽咽,“谢谢。”
但很快,沈夫人就收了感触,换了面上颜色,淡淡言道:“可不知道我接下来所要讲的事情,你是否还能理解了?”
接着不待秦少均回答,就对门外喊了一声,“周妈妈在吗?”
周嬷嬷应道:“在了。”
“把他们带进来吧。”沈夫人的声音下降了几分温度。
也不知屋外的人是谁?就听得周嬷嬷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请。”
继而,有两个人走进到了屋内。
一个,秦少均熟悉得不再熟悉了,正是自己的亲叔叔,秦冒。
另一个,是一位与沈夫人年纪相差不大的中年妇人,面生的很。一身虽是粗衣布衫,但也干干净净,面容上往昔风采已不在,可也留有了些独特的韵味。
“夫人,你是干什么?急吼吼地让人把我叫到这里来,又不立刻见我,非得等到这个时候。”
秦冒一面抱怨着,一面自动地坐上了主位。
“怎么还叫了侄儿来?”
秦冒坐下后,一抬头看到秦少均。感觉不太对劲,问道:“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夫人没有答秦冒的话,只是抬头向那中年妇人说道:“你也坐吧。”
中年妇人低着头,侧身扶了扶,行礼后,捡了极偏的位子坐了。
“这位又是谁?”秦冒见中年妇人身形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老爷居然不认得她了?”沈夫人道:“她可是你的一位故人啊。虽说多年未见,但你们二人相交非浅,你怎么能这么健忘了?”
“相交非浅?”秦冒才不相信了,“夫人哪里的话?我与这位大嫂素未谋面,今天是头一遭相遇,哪里来的相交非浅?”
秦冒这话一出,沈夫人到还没什么,但那妇人明显神色一黯,心绪不怎么平静了。
沈夫人斜眼瞟了一眼秦冒,嘴角撇出一个小小的冷笑,又转头向那中年妇人道:“你听听,他都说的是些什么?他居然说不认识你了!红颜未老恩先断。你头发还没白了,他竟然连你长什么样子都给忘了!真是可惜了你白白把他放心上这么多年!”
中年妇人听得眉头紧锁,神情哀愁,想来心头滋味则是加倍的难受。
而秦冒则是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想要发火,又碍于秦少均在坐无法发作。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夫人这话是说我吗?虽说我自认不比上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夫人说话也得有根据才行。否则平白地污蔑,岂不是毁了这位大嫂的名声么?”
“呵呵,”沈夫人没好气地鄙视了秦冒一眼,“你是只记得瑞泠那张年青貌美的脸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秦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大,还带上了三分的威严。
“我可没胡说。”沈夫人把话题转到了秦少均处,道:“大侄子,你可记得查韵兰身世的结果?你来说说。”
秦少均心头一动,莫非?
“是的。婶婶。”秦少均按下心头的激动,道:“韵兰并不是婶婶亲生。”
秦冒被惊得眼睛一瞪老大,不敢置信地问道:“侄儿,你说什么?”
“韵兰并不是婶婶所出。”秦少均又重复了一遍。
这话让秦冒一蹦老高,指着沈夫人的鼻子,呵斥道:“你居然敢骗我!居然敢骗全家人!弄个不知道哪里的孩子来冒充秦家大小姐!你安得是什么心?!你胆子也太大了!”
面对自家丈夫的叫骂,沈夫人一点也没紧张,只是又对秦少均说道:“说话别只说一半,把话说完。韵兰的亲生母亲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秦少均只好接着道:“二叔莫生气,韵兰虽不是婶婶亲生,但与家里也是有亲戚关系的。不通过婶婶之手,我想也会通过云苓之手来到家里。因为,韵兰的亲生母亲就是云苓的亲姨母,盛姨母。”
这话一出,秦冒的神色又是一变,偏头看着秦少均,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侄儿,你在骗我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沈夫人一笑,“这男子与女子若有了肌肤之亲,养出个孩子来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么。”
“可、可、可……”秦冒居然变得结巴了。
“可什么呀。哼!”沈夫人轻蔑哼了一声,指着中年妇人给秦少均说道:“来,大侄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一直在寻找却未能找到的盛姨母,也就是韵兰的亲生母亲。”
秦少均一听小小地诧异一下,连忙起身拱手作了个揖。“姨母安好。”
“别急,大侄子。”沈夫人又把手抬向了秦冒,道:“而这位,你的二叔,就是韵兰的亲、生、父、亲!”
秦少均随即一愣,这次换成他不敢置信了,“二叔?韵兰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