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从三中赶过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之后。
周围围了不少人,正对着这栋大楼指指点点,其中有一些警察,正拿着笔记本记录着,大抵是在询问目击情况。
谢初穿过警戒线,问旁边的辅警,“在几楼?”
“谢队,”辅警回说:“在负一楼。”
谢初点头,往负一楼走去。
此时午后,分明是阳光最热烈的时间,这里却连半丝阳光都没有,违章建筑形成的旋涡气流刮着露出的肌肤竟有些疼。
小刀领着人在现场收集证据,见到谢初过来,忙递过来手套和脚套,一边汇报着情况,“入室的有两人,其中一人身中四枪,目前已送往医院,医生说不一定能救得过来。炸弹已经交给爆破组那边了,报告晚一点会给你。”
谢初“嗯”了一声,他戴好手套之后蹲下身,拾起面前被剪断的红线,“谁报的警?”
“三中的学生,盛织。”小刀说完,将他拍摄的炸弹照片给谢初看,“当初还剩下最后一秒,爆破组的人说这个炸弹定时应该不超过三分半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找到了正确的那根线,那个人实在是牛逼。”
谢初眉心轻蹙了一下,“谁救的盛织?”
“她不肯说,应该是被吓到了,我找了个女同志正在安抚她。”小刀指了指那边的警车。
女警察温柔地说着什么,小姑娘抱着保温杯还在发抖,但她没喝也不说话,看来吓得不轻。
谢初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们在炸弹的背面发现了刘婷的手机,目前猜测对方应该是想造成机毁人亡。”小刀扶了扶脸上的大框眼镜,将证据袋里的手机递给他,“这个,但开不了机了,我刚准备去拿给技术组的人。”
“这个手机里一定有东西!”小刀又补了一句。
这句是多余了,谢初当然知道,他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这手机上面贴了几张二次元人物,看起来很少女心。
“去吧!”谢初将手机还给小刀。
“哎!”小刀应了一句,人大步往屋外走,大声喊着,“K?K?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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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层因为是负一楼改造的,又辟了两个房间出来,导致客厅和厨房小得可怜,这会儿警察都在采集证据,时不时地相互碰到,抬头见到谢初过来的时候都纷纷打了个招呼。
谢初嗯了一声,示意大家不用管他。
厨房和客厅虽然很乱,但不是经过打斗的乱,而是因为杂物太多又未经整理的乱,谢初走到门前,他缓缓蹲下来,抬手在破旧的门上轻轻抚过,有两处极为规整的凹凸。
他直起身走到门外,在拐角处的垃圾堆停留了一会儿。
有血迹,被人擦拭过的血迹。
一条清晰的行动线出现在谢初脑海内:
首先,有人在进入时被先到达并已布置好炸弹的两名同伙发觉,从而被他们用枪逼出房间,就在这里,这堆垃圾堆前,他拿到了一个趁手的武器,可能是一根钢管,先发制人控制住了其中一个人,然后将其为盾,与另一名同伙周旋,将其逼退,从而进入房间解救了盛织。
3分半钟,不仅以一敌二,还解了炸弹,鹤城还有这样卧虎藏龙的人?
亦或者是......
谢初快步走出去,与一名正带着旁边面馆老板过来的辅警撞在了一起,“不好意思,谢队,这个面馆老板说他看见……”
“我出去一趟,有事情找小刀。”谢初打开手机上的定位,红点正在快速移动,已经快出鹤城了。
“把你巡逻的车给我。”谢初说。
“哦……好!”辅警将钥匙递给他。
“门上有两道枪孔,让取证组的人去看看能不能顺着弹孔找到枪支来源。”谢初补了一句。
“是!”
等谢初走出后,面馆老板还有发愣,“那个是你们老大?看着有点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可能,那可是谢队,我都是今天第一次见。”辅警只当他是看错了,“走吧,我带你去那边,你等下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跟他说一遍。”
“好……可以不进去吗?我还要开店,我怕……怕不吉利……”
面馆老板搓着手,神情还带着不安,“警官,我们还要吃饭呢!”
辅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等着!”
“哎,谢谢,警官辛苦辛苦!”面馆老板喜笑颜开,目光看着骑摩托车离开的谢初又纳闷,“我真的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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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初给宋一打了两个电话,全部是无人接听至自动挂断。
定位里的红点显示停在了鹤城边缘——沅江上游,谢初将警铃打开,一路绿灯开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谢初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比较偏僻,坐落着几户人家,有几户是乡村式楼房,但看不见什么人,不知是在城里务工还是在山里干活。
谢初低头扫了一眼定位,红点显示是这里没错……
砰——
谢初头一偏,侧身闪过袭来的拳风,随即左腿一扫,听得身后熟悉地一声闷哼,还未来得及将腿劲卸去,顿时衣领一紧,向后直直地倒去。
“谢领导,你来得挺快啊!”宋一擦着倒下去的谢初耳边轻笑一声,谢初哪里容她如此幸灾乐祸,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欲收回的手腕,往下一扯,两人齐齐滚落在田坝上。
“现在开心了?”宋一瞪着他,抬起左手将头上的杂草扯了下来,“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小气鬼。”
“所以你很开心?”
谢初盯着面前的宋一,目光复杂,此时落日西沉,余晖洒在女孩白皙的面孔上,看起来简单而又美好,谁又能想到,她刚才不仅跟两个亡命徒对抗,还临危不乱地拆了炸弹,这会儿又单刀匹马地追人。
他发现有些看不懂她。
“开心啊,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宋一咧开嘴,笑得眉眼弯弯。
她的笑比落日还要美不胜收。
谢初移开了视线,“现在什么情况?”
“喏,那边。”宋一也不起来,干脆趴在田坝上给他指了指,“我跟着的那个人一路进了那栋房子,刚才半路碰到袁君,他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去前边探查了,不知道这里是不是那伙人的聚集地。”
“袁君?”
那个一级警督?
谢初没想到袁君也在,他顺着宋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一栋乡村式楼房,两层楼,装着反光玻璃,看不清屋里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趴在田坝上的宋一,“你一定要以这个姿势等到袁君回来?”
“这样比较安全,那边是公路,这边是山坡,有什么动静我们都能发现。”宋一劝谢初也趴下来。
“不必,我也过去看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可以吗?”谢初问。
“可以啊!”宋一冲着他摆了摆手,人还是没动。
谢初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抬步往那边走去,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电光火石间,谢初脑海中闪过宋一一直不动的右手。
“你受伤了?”谢初快步走了回来,“是不是伤在右手?”
宋一愕然地看着他,“你……”
谢初不容置疑地将她扶正,“让我看看。”
他小心掀起宋一的衣袖,伤口触目惊心。
两道子弹擦伤的痕迹,伤口四周一片青紫,正往外渗着血,在玉般的手臂上过分显眼,谢初不由放低了声音,“很疼吧?”
不等宋一回答,他又将身上的白T恤撕裂下一块白条,细心地为宋一包扎上,“我捆紧一些,会有点疼,忍一下。”
宋一能够感觉到谢初俯身为她包扎时呼在她手臂上的热气,被猛烈撞击得毫无知觉地右手突然活了过来,阵痛中伴随着子弹擦伤的刺痛,疼得宋一大脑都有些不清楚了。
如若不然,她怎么觉得眼前的谢初比落日还要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