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没有回头，亦没有丝毫胆怯。

　　“没关系，你们别进来。”

　　众人还没从眼前这场景回过神，也没反应过来沐秋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可能唯有褚尘还尚存一丝意思吧。

　　“褚尘，帮我把门关上，不要再让大家看了。”

　　她站上课桌，开始解开那人身上的麻绳。

　　男生？

　　这么艳丽的戏服，她一开始就以为是个女的。

　　因为这身戏服……是旦角的。

　　她身高不够，无法解开缠在男生脖颈上的绳子。

　　褚尘第二个冲进教室，甩上了门。

　　“我帮你！”

　　门外的尖叫还没消停，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报警。

　　沐秋努力抱着男生。

　　“他没死，快打120。”

　　褚尘看着女孩儿娇小的模样，接过男生，有些心疼得看着沐秋。

　　沐秋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子啊，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

　　“你来打，我把他救下来。”

　　“能行么……？你在发抖。”

　　沐秋看着他的手都颤出了虚影。

　　她突然想起昨晚那个一路都不敢放开她的褚尘。

　　语气戏谑。

　　“不要勉强自己哦～”

　　褚尘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沐秋还能淡定自若地关照他？

　　“不，我可以的……”

　　他与其是在回应，更像是在自我鼓励。

　　沐秋顾不上等着他的急救电话，迅速拨打了120。

　　救护车预计在十五分钟内赶到。

　　“医生说先把他送去校医院，救护车会直接去那。”

　　沐秋已经成功将男生解了下来。

　　但是男生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戏服。

　　褚尘突然觉得，沐秋看着男生的身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脱光他的衣服，不然你背不动的。”

　　……褚尘关注的重点。

　　“你、你究竟是不是女生？！”

　　沐秋真想白他一眼。

　　“你一个大活人怎么说鬼话呢？我当然是啊，你不懂戏服么？”

　　而沐秋关注的重点——

　　戏服这么重，不脱掉是不是傻？

　　“来，先把他的裤子扒了。”

　　“咱们现在是救人，OK？”

　　褚尘的眼角抽搐不止。

　　最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过来搭手。

　　就算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扒拉过男孩子的衣服啊！他又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俩人很快把那男生脱到只剩一条内裤。

　　而这个晕倒的男生居然动了一下！

　　男生突然翻了个白眼，开始作呕。

　　“他嗓子里好像卡着东西。”

　　“我看看。”

　　沐秋戴着手套的那只手伸进男生口中。

　　数秒后，抠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褚尘看到这个东西下意识差点干呕起来。

　　“这是什么？”

　　沐秋相当冷静了，她仔细看了看，三秒断案。

　　“头发，像是被胃液黏在了一起的头发。”

　　救护车刚走，校医放心不下也跟去了。

　　其他人都散开了，只剩褚尘和沐秋站在校医院门口。

　　沐秋看着救护车开走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

　　褚尘看着沐秋眉头皱起，心里也不是滋味。

　　“那个男生我认识，和我们是同一届的。”

　　“因为他是英文系唯一的男生，所以我印象比较深。”

　　沐秋看了一眼褚尘，却笑了。

　　“暂且别管他了，之后的交给医生们，你赶紧回宿舍把衣服换掉吧。”

　　“把他从教学楼一路背到校医院，你身上全都是血。”

　　这些血，都是那个男生身上的。

　　后知后觉中，褚尘恍然间觉得自己可能是背了具尸体。

　　褚尘盯着自己颤抖不已的手。

　　“我是看到你冲进去才有了勇气，你真的不怕么……”

　　沐秋想了想，没有正面回应。

　　“回宿舍洗个热水澡，今天的课先翘了。”

　　“发生了这种事，我估计会有警察来封锁教学楼。”

　　看懂她的避而不答，褚尘不再追问。

　　他没说什么，转过身准备离开校医院。

　　这时两名中年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二位同学，请跟我们走一趟。”

　　由于他们穿的是便服，褚尘立马给出警戒的态度。

　　警察亮出相关证件，沐秋倒是没什么见怪的，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我们是本区的民警，接到报警后想要向目击者了解情况，可以理解吧？”

　　“我们要去警察局？”

　　沐秋难掩紧张地问。

　　“不用，我们向学校借了一间教室，去那就行。”

　　她松了一口气。

　　这个小动作被两位警官看在了眼里。

　　褚尘看着沐秋此时的态度，心中莫名有些诧异。

　　沐秋好像是故意这样表现的一般……刚刚那种场面她都能游刃有余，怎么会因为与她不相关的事而无中生有，这莫须有的心虚究竟是怎么来的？

　　被安排用来询问的教室离校医院并不远。

　　这里还有其他不少警官在场。

　　紧接着，她和褚尘被分别带进邻近的两间教室。

　　年老一点的周警官负责询问褚尘。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院的？”

　　“褚尘，商学院，学的金融管理，大一。”

　　“你认识刚才那个女生么？”

　　“沐秋，她是我们隔壁文学院的，中国语言文学系的。”

　　周警官动了动手中的笔，继续下一个问题。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关系好么？”

　　褚尘慢悠悠地抬起眼，语气变得有些冷淡。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就觉得你们看她的眼神充满质疑，你们难道认为她是凶手？”

　　周警官态度比较放松。

　　“我目前没有证据，不会轻易怀疑任何人，你俩最先进入案发现场，所以我更为关注。”

　　……褚尘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配合调查。

　　“她先冲进去是因为胆子大，当时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动。”

　　“……包括我。”

　　周警官见褚尘好说话，喜上眉梢。

　　“可你随后也进去，但是你进入教室后为什么要关门？”

　　“因为其他学生已经被吓惨了，他们看到那个场面后又哭又叫。”

　　影响他们救人。

　　周警官在笔记本上记了两笔。

　　他用笔根顶着下巴，锐利的眼神审视着褚尘。

　　“小伙子，有学生说……你和那个女生正在谈恋爱。”

　　褚尘嗤笑。

　　“无聊，有证据么？”

　　周警官笑着。

　　“有一张照片，虽然拍的不清楚，但——”

　　褚尘不耐烦地打断道。

　　“不清楚就不能算作证据。”

　　“看都看不清，你们知道我当时牵的是人是鬼？”

　　周警官也不生气，心宽地耸了耸肩。

　　“那姑娘冲入教室救人，勇气可嘉，可是……你不觉得她表现得太过冷静了么？”

　　褚尘暗暗咬紧了牙关，眉头紧锁。

　　他也问了沐秋是否害怕，对方避而不答。

　　“救人没错，她不该因此被怀疑。”

　　“你注意到她的手了么？戴着手套的那一只。”

　　“为什么要故意戴着一只大手套？你不好奇么？”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周警官眯紧了眼。

　　“那只手套……大到足以隐藏凶器了。”

　　——隔壁教室，崔警官也在询问。

　　询问之前，他用金属探测仪在沐秋身上扫了一圈，但是仪器并没有响。

　　“手套，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摘下来么？”

　　沐秋温柔地笑着，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抹暖色的白。

　　“为了配合调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这的确只是普通的胶皮手套，我戴它是为了遮丑。”

　　“遮丑？”

　　“嗯。”

　　崔警官思索过后正式开始了询问。

　　“你认不认识出事的男生？”

　　沐秋摇了摇头。

　　“刚才和你一起的男生是你男朋友？”

　　“怎么说呢……也许在我眼里他是朋友，但是在他看来，我不一定算是朋友。”

　　崔警官了然。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八卦的表情鬼都不相信你明白了好么？

　　“那么请把进入教室后的情况说一说。”

　　她思索之后流畅地回忆了起来。

　　“那学生身上被小拇指粗的麻绳缠着，我急着把他救下来，并没有仔细观察。”

　　“当时地上有很多血，可校医院的医生说，他身上并没有致命伤，所以那不是他的血。”

　　当时她和褚尘被这么多血也是惊呆了。

　　不过结局也是出人意外。

　　“我猜戏服被血水泡过，泡了水的衣服会变重，那件戏服非常非常沉，还黏糊糊的。”

　　崔警官记录了一下口供，再问了点儿别的。

　　“还有其他发现么？”

　　“没了，”

　　沐秋没有拿出口袋的头发。

　　那团头发阴气很重，活人最好不要碰。

　　崔警官埋头做着记录，继续说道。

　　“小姑娘这么勇气可嘉，长得也这么漂亮。”

　　“平常人缘一定不错吧？”

　　沐秋沉默着，不知怎么回答。

　　崔警官于是敏锐地问：

　　“实际情况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的人缘算不上多好，至少也还说得过去。”

　　崔警官却是以为她有什么隐情，毕竟他也是过手过几件校园暴力的案子的，所有他怀疑沐秋被校园暴力了……

　　“你不用害怕，说实话。”

　　沐秋面不改色。

　　“不管您是否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