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所以,只能是索取。
说话的女子大概和秦子颜年纪相仿,但是行为举止却很老道。
棕色卷发及腰,身材凹凸有致,两只棕色瞳孔闪闪发光,五官玲珑生巧,似有异域风情。
她像个黑夜里行走在下着雨的竹林里面的女杀手,冷酷性感却又可爱诱人。
她眼里充满了灵动和好奇,走到秦子颜跟前,开始在秦子颜的右手腕处一层一层挽起衣袖,被挽起的衣袖整整齐齐刚好叠放在秦子颜的肘心。
光头男子将一把短刀递给了她,她在秦子颜的一只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瞬间留了出来滴在那污秽的地面上开出了一朵花。
“乔孟,你在做什么,你抓子颜干什么?”
秦子颜的血流了大概一分钟,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眼前这个男人眼睛深邃却没有光,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将他的身材凸显得很好,没有打领带,黑色皮鞋很干净。
男人稍显书生气质,脸部轮廓线条舒畅,成稳、深沉是他全身的气息,他和秦晨站在秦子颜面前欲要解开她的绳子,秦子颜被绑在凳子上保持着沉默。
洛陆接到一通电话,说可以在这里找到他失踪的女儿,他半信半疑急急忙忙带着秦晨来此,却发现等着他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陆哥,我可是为洛老来办事的,您放走她,我该如何交差啊。”
她那玲珑生巧的面庞像个假面娃娃,但是精致又好看。
“我妈抓她?”
洛陆和秦晨表情一样的惊讶,目光正好相遇,两人突然沉默起来等着乔孟解释。
“你不知道吗,她不是秦子颜。”乔孟一脸无辜。
“那她是谁?”
洛陆似乎并不相信乔孟说的话,随意问了一句。
“我这不是在问吗?”
绳子全部解开了,但是秦子颜似乎好像还是不能离开那张凳子。
似乎到了黄昏,外面一男人的影子拉长了很多,仓库里似乎也凉了起来,人好像到齐了,全部聚集在了秦子颜周围。
“洛情和洛希是你杀的?”
洛陆和秦晨再次惊讶。
“这个问题警察应该已经说清楚了。”
秦子颜歪了歪头无奈的说。地上的血渐渐汇成了细流探索着前行的路。
“是不是不重要。”
她将凳子朝着秦子颜拉近了一些。
“这我就不懂了,洛姨怎么会怀疑洛情和洛希是被人杀的,还是我?”
她抓住话语权似乎不是单单讲给乔孟听。
乔孟站起身来,抬起一只脚摁在秦子颜流着血的那道伤口上。
秦晨左侧的手指不冷静的做出了反应。
洛陆和秦晨按兵不动,准备仔细听秦子颜回答,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
秦子颜终于露出了一点痛苦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
双方僵持的对峙,两人坚定地眼神让彼此无机可趁。
“洛陆哥,看见秦晨脖子上的伤痕了吗,他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求救的方式有千万种,不一定是向施暴者乞求。秦子颜不理会那女人,而是话锋转向了洛陆。
“你说是怎么留下的。”
洛陆早就读懂了秦子颜的意思,但他还在挣扎。
秦子颜笑着低头看地上的血流,冷笑了一下。
“小敏在哪?”
一切好像已经清清楚楚,洛陆打破了自己的沉稳,径直看着乔孟说。
“什么小敏,陆哥,你说什么呢。”
乔孟被问得一头雾水。
“子颜,你看见小敏了吗?”
洛陆嘴里喊着秦子颜的名字,眼睛却看着乔孟。
“没有,或许乔孟应该清楚吧。”
秦子颜不怀好意的看着乔孟,像是在揭露别人的秘密,等着那人没有余地的坦白。
“呦,你还挺聪明,嫁祸于人保全自己。”
乔孟不慌不乱的说。
“那还有谁知道呢,洛姨?”
秦子颜回答问题的态度像是百无聊赖,随心所欲。
而乔孟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停顿了那么几秒钟,虽然她调整的很快,但是却被洛陆尽数看在了眼里。
“”子颜,你到底知道什么”。
洛陆通过乔孟的停顿心里已经明了事情肯定有什么端倪。
“我能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的,我就是随便说了洛姨两个字,你看到了,不用我非要说出什么了吧。”
秦子颜依旧慵懒。
洛陆站着不说话,似乎刚才那女人什么也没问秦子颜,秦子颜什么也没答。
而秦子颜却问了他不少问题,他在心里一一作了解答,但是解答里却没有什么重点内容。
洛陆转身走出仓库大门,站在空空荡荡的码头上,一望无际的海平面没那么清澈,他本想抽根烟抑制自己内心的纠缠,却没有在口袋里摸到。
里面那个女孩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到底做了什么母亲要这样对她,小敏一直没有音信,秦晨脖子上的伤痕秦晨自己解释说是秦子颜威胁他,他一气之下用绳子自己勒的。
跟秦晨一样,他此时此刻或许是最近的疑虑太多了,而且全部是关于母亲的,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一个又一个的答案,他还是想做一做心理准备,他想选择相信母亲。
仓库里,乔孟还在大呼小叫审问着秦子颜,而秦晨尽力阻止着乔孟的过激行为,秦子颜依旧惜字如金,偶尔嘲讽两句。
片刻后,电话响了,乔孟叮嘱洛陆放了秦子颜以后便急匆匆走了。
秦晨站在原地看着她,她的脸色依旧如初,丝毫没有苍白。
他好想知道她到底是谁,是什么,当目光相遇时,他看见她眼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没有求生欲,没有恐惧,没有誓不罢休。
那地上形成得没规则的血色图案对她根本不算什么,她对别人对他的回应一模一样,她要做赢家,这让他心生忧郁。
秦晨掀开她另一只衣袖,取下绑着的丝巾,仔细包扎在了流血的手腕上,这些举动对她毫无波动。
很明显她身体里住着一个鬼魂,或者说她是一个与秦子颜长相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
几分钟后,洛陆又回到了仓库,他眼里那充斥的失落和仓皇怎么也掩盖不住。
“你真的不知道小敏在哪吗?”
“对啊。”
“走吧。”
众人跟着洛陆纷纷离去,他走在最前面,然而秦子颜看他的背影,像一只失落又无助的老虎,被欺骗的老虎。
地上没有规则的血液没有在横向动弹的意思,它们准备纵向发展,要么渗透那水泥地,要么挥发到空气中去,屋子里的人走光了,血腥味没有让他们更加强大。
“洛陆哥,等你想通了,可以来找我,或许我能解答你的疑难。”
秦子颜把自己当成正义使者,倡导着正义。
秦晨站在她的左前方,他看着她,他在观察她,他以为自己按兵不动,隔岸观火。但是她却在运筹帷幄,玩火自焚,以至于她的脸色现在惨白。
“什么疑难?”洛陆严肃发问。
“你知道的。”秦子颜还在故装强者。
“你想要什么?”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来了就知道了。”秦子颜发出了最诚挚的邀请。
洛陆未做回答走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秦晨没打算扶一把她,因为她应该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即使流血了也只是做做样子,哄哄别人。她和那女人一样只是在装腔作势。
相反,秦子颜无视她的提问,而且站起来的时候有点踉跄。
但是已经晚了,现在她已经站直了,站好了。不仅如此,她已经走出去好几步。
她不回头的往前走,她一意孤行的往前走,那些从她身体里留出来的血还有秦晨都被她抛在脑后,愈行愈远。
秦晨还是跟了上去,他一直看着她,监视着她,他心里有股难受的滋味在胸口窜动。
她突然在一棵枯藤老树下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眼眶微微发红,刚才她的手曾经到达过眼睛那里,应该不是真的擦眼泪了吧。
“差一个字,长得也有点像。”
她的语气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秦晨,或者是别人,秦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保持沉默,眼里出现了愧疚。
“不需要管我,反正我在你眼里也不是人。”
她的声音在那空旷的郊外草丛里掀起了层层涟漪,那两只不知什么时候飞来的蝴蝶也落荒而逃了,也或许是风吹的。
她也会哭,或许空气有点冷,她竟没有感觉到指上的那枚银戒指似乎滚烫了起来,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圈红红的烙印,随即又消失了。
反正他还是沉默,本就不善言辞,在她面前更是如此。
她转身又一次不顾一切的往前走去了,秦晨除了跟在身后不知道该做什么。
尽管她达到了目的,但是,她在十几分钟后倒下了,她不是铜墙铁壁,所以,她终于倒下了。
秦晨抱着秦子颜往仓库停车的地方走去,他乘机仔细看了看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一模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一次秦子颜像这样被她抱在手上是在他们认识一个月后,也就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或许是以前的秦子颜行事太过深刻,她总是能装在秦晨的脑子里抹杀不掉。
认识的一个星期后也是秦子颜不停央求秦晨和她一起吃顿饭的一个星期后,她家里面的钱能堆积多厚那么她的纠缠就有那些钱堆积的厚度。
她没日没夜的用各种方式逼迫秦晨与她吃饭,在大街上、在公司、在船上在秦晨要去的任何地方,她都不停地问同一个问题,小声问,大声问,撕心裂肺的问,在秦晨要去的每一个地方留下讯息求他一起吃饭,她像粘稠的空气,无处不在。
那日,秦子颜出现在小岛那条连绵蜿蜒的马路上,她依旧奢侈美丽,还是那个要求,秦晨不予理会,也或许是目中无人。
“秦晨,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这刀插进我的腿上。”
这声音像是大街上的嘈杂,让人心悸。
依她所料,秦晨驻足转身,秦晨看见她的手里攥着一把不大不小的水果刀正悬在半空,他看着这个被娇生惯养的女孩。
他看的出或许她已经不知上演过多少次这样的假装,她应该次次得逞,他不想加入到她的奢侈游戏里来,于是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很快,后面传来了尖叫声,出人意料,秦子颜手上的那把刀正好插在她的大腿中央,血不停地往外渗,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
秦晨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反转场景,他抱着大腿鲜血淋漓的秦子颜恍恍惚惚的走了和现在差不多的路程,在路上她答应了秦子颜的请求。
可是现在他怀里的秦子颜却安静的像只温顺的绵羊,尽管她醒来了,应该也不会这样丧心病狂的逼他和她一起吃顿饭,如果她真的会的话,他一定会答应。
洛陆点燃了从外衣兜里拿出来的香烟,一根、两根,他想停下来的,他好不容易戒掉的,但他依旧继续着。
站着抽不够,他靠在车上抽,靠着车抽不够,他在路牙子上坐了下来抽,烟雾隔绝了那些一直想靠近他的飞虫,他独自一人,连一只蚊子都不愿意靠近他、陪他。
天又阴沉下来了,湿气越来越重,大概又要下雨了,大概又要下好几天,大概再不走,雨会淋湿烟火,大概连这点自由也没有了。
洛陆终于抽完了整整一盒,还是没有进母亲的门,夜色茫茫,妥协,背叛,反抗,逃避,他举棋不定,他彷徨不已。
他的彷徨来自小敏出生不久,母亲便要掐死襁褓中的小敏,她说小敏克洛陆,因为自小敏出生以后洛陆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糟。
洛陆尽了全力保下了小敏,但是小敏的母亲死了,离奇的死亡。洛陆在洛生满眼的母爱就应如此下妥协了,也有可能小敏的母亲的死与洛生无关,应该是,也或许不是。
她躺在床上看着房顶,黑乎乎的。目的清晰,事情做得的也很好,路途不远,也并不坎坷,但是他却总是挥之不去。
秦晨坐在沙发上继续看那两朵玫瑰,不是礼物,不是爱意,不是恶意,所以,只能是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