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 不切实际的东西很难拒绝。
第五日
早上醒来,桌上多了一支黑色的玫瑰,旁边两只蝴蝶来回打着转。
洛稚与将它插在了一个黑色细颈瓶中,上面画着一棵大树,旁边飞着色彩斑斓的蝴蝶,她知道这是秦楚送她的,只有他会有这样的花,也只有他能悄无声息的将花放在她的房间里。
洛稚与在衣柜里寻了许久,各种款式的裙子她都有,唯独只是父亲都命人将它们做成了黑色,从内而外的黑,容不得一点马虎。
世界上可能有许许多多纯色的国度,比如全部是黑色,比如全部是蓝色,或者白色,紫色,只有这一个颜色,或者再加上人类裸露在外的肤色,便没有其他颜色。
这里寻求一种纯粹,一种不冷不热,不骄不躁,不喜不悲的境界,但她们依旧有七情六欲,只是被单调的颜色衬的不那么重要,不那么罪恶。
“秦楚,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洛稚与被眼前所有的黑色而震惊。
“这里叫无念国。”
秦楚却没有洛稚与那样震惊,一副平常心的样子。
“有什么寓意。”
“我爹说没有什么寓意,就是这里的女王随便取的。”
这个国家在洛稚与的眼里,虽然看不到它的全景,但是现在呈现在她眼里的已然不同寻常。所有场景都是洛稚与生活的国度大径相同,除了颜色。
这里有黑色的大树,黑色的花草,黑色的街道,黑色的城池,黑色的天空,黑色的房屋,穿着黑色衣服的百姓,还有到处没有规则点起的黑色蜡烛。
幸好百姓的脸是和正常人一样的颜色,蜡烛发出的光也是与寻常蜡烛一样的,只是在一片黑色映衬下白了许多,或许洛稚与生于这个国度,因为她和这里人的穿衣风格一模一样。
“秦楚,你来了,这位是?”
不出意外黑色的城墙里住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裙的女王,头上戴着黑色的王冠,镶着黑色的宝石。
她的样貌高挺而孤傲,眼里装着洛稚与家里那黑猫深不见底的黑色大瞳孔,里面没有任何杂质,她的嘴唇涂上了这个国度唯一的大红色,卷卷的黑色长发及腰,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的似抹了几罐子水粉。
除了冷漠她没有多余的表情,或许她开口时有几分忧郁。宫殿里并没有比外面精致辉煌,只是比外面的房子恢弘大气一些,房上的浮雕更加复杂一些。
“这是洛稚与。”
“她是?”
女王走进了洛稚与,用她那让人不舒服的瞳孔仔细盘点着眼前和自己子民大径相同的女子,她绕着洛稚与看了一圈,脸上出现了一丝清喜的表情,或许她生怕表情太大会让脸上的水粉不自然的浮起,所以她做的很轻很淡很短。
女王盘点完洛稚与看了看秦楚,秦楚微微一笑,两人交换了什么信息,然后女王回到了洛稚与的视线里。
洛稚与被这样的注视自然弄得不自在起来,她一动不动站着,等待着女王的下一句对话。
“秦楚,带着她转过了吗?”
女王让安静的环境活了过来。
“还没有,只是看了看外面的街坊。”
“女王,我是这里的人吗?”
洛稚与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去解除自己出生的秘密。
“当然不是,我们这里都没有日月星辰,你怎会是这里的人。”
洛稚与以为自己会发现一个自己身上的惊天秘密,没想却只是自作多情。
“秦楚,带着她去转转吧。”
女王走开了。
城外方圆事里依旧点着蜡烛再往远处便没有一点光亮,人打着灯笼走在路上像是只有一点光亮在诡异的移动。
有光亮的土地被一种颜色渲染的很是干净,尽管它因为雨水而泥泞,也比正常的泥泞之路干净。
还有的地方长着许多结着果子的树,再往远处望去除了黑色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能看见时常有几个打着灯笼的人在黑暗里移动,像是鬼一样在悄悄行动。
两人觉得无趣,只好又进城去。
摊位上售卖的水果有香蕉、苹果、桃子......
仿佛咬一口就要吐血躺在地上中毒生亡,黑色的背景并没有让这里的人没有色彩,他们吆喝、攀谈、吵闹、大笑,除了黑色,无异于国度之外的地方。
洛稚与接过秦楚递给她的黑苹果咬了一口,这场景似是披着斗篷的巫婆将一个毒苹果递给一个心地善良且貌美的女孩想要从她身上夺走她的光芒一般。
“是黑色的。”
洛稚与咬下一口苹果,本以为里面是白色的,却没想里面也是黑色,但是味道比往常在家里吃的还要清甜许多。
秦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了。
“这个蜡烛一直这样燃着吗,那就时常要换,那这蜡烛也太废了些。”
洛稚与傻笑着说。
“不用,这里的蜡烛是用死人尸体做的,永远都不会熄灭,风吹雨打都不会熄灭。”
秦楚边走边解除着洛稚与的疑问。
“尸体?”
“这里的人死了以后就会被做成一支蜡烛,然后放在需要照亮的地方去,这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有劣迹的的人死了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他们都是被扔到城外荒野里喂野兽去了。”
“那他们变成蜡烛以后还会有意识和记忆吗?”
“当然不会,他们死了。”
洛稚与看着街道两旁燃着一根根蜡烛突然觉得这是普天下最浪漫的故事,人死了化成一支蜡烛,没有前世的过往,没有未来的期许,没有当下的心思。
只是一只蜡烛保存着他曾经的血液与精华,霸占着这无念城的一方土地,越积越多,那该是多么华丽奢侈的景象,和其他物件不同,他们发着光,却没有心,永远都不毁灭,也不用遮掩。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这让洛稚与心生狂喜。
两边黑色的房子里纷纷点着一只蜡烛,那只蜡烛不仅照亮了屋子,更是照亮了窗外人的眼睛,黑暗里的一丝希望。
“稚与,你会想生活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人。”
洛稚与垂下眼角说。
“你不用变成这里的一支蜡烛,因为你比蜡烛还要永恒。”
秦楚嘴里默默私语,洛稚与没有听到,如果她听到了她就不会那么痴迷街上的那盏盏蜡烛。
第六日
桌上放着一朵灰色的玫瑰花,她将它放进了细颈瓶中。
那是一颗蓝色大树,树叶和枝干全部都是蓝色,不是天穹的蔚蓝,是夹带着紫色和黑色的蓝,它不暗淡,透着神秘与深邃,她的蓝里面像是装着无数双眼睛,拉扯着你往里去探寻。
这棵树长在一片汪洋中心的小岛上,小岛小的只有一颗树,大的能容的下十几人环抱才能抱住的树,它高的只有在汪洋岸边才能看到它模糊的全貌,她的树干茂盛的遮住了地上的阳光。
树周围的土地上长着数不清的白色满天星,但是它们却不高,只有几厘米,那一片白中不掺杂任何杂色,只有白色,就像那棵树一样只有蓝色。
“这树竟是这种颜色。”
洛稚与的黑色在这里轮廓分明,优雅端庄。
“我第一次见也是这样说的,为何是蓝色我也不知原因,但是它还有更奇妙的所在。”
秦楚的语气里带着丝丝蜂蜜。
洛稚与的面庞泛着闪闪星光,她的黑色衣裙在秦楚面前从来都未显得枯燥阴沉过。
秦楚带着洛稚与走进了那棵大树,穿过树干的外壳走到了树干里面,大树的树干是空的,里面黑压压的一片,直到秦楚‘嗯’了一声。
无数只与这大树外表颜色一样的眼睛睁开发出了微弱的光来,数不清有多少只眼睛,它们一个接一个四处密密麻麻排列着,像人的眼睛那么大。
同时眨眼,同时睁眼,紧紧盯着秦楚和洛稚与,片刻也不曾分心去看别的什么。
“秦楚,这棵树有什么用处吗,或者就是拿来观赏的。”
洛稚与抓紧了秦楚的一个袖角,这些眼睛多少有些渗人。
“有用处的。”
秦楚微风一样的脸看向洛稚与沾上蜂蜜的脸。
“是什么。”
洛稚与的双眼被蜂蜜黏住了一般弯了起来。
“如果你摘下一只眼睛吞下去,就会从手心生出一只美丽的蝴蝶来,这只蝴蝶不生不死,会伴随到你死去。”
秦楚为在洛稚与手里的那个袖角而暗自欣喜。
“真的吗?你送我的那两只.....”
洛稚与的脸变得像是棵剥了皮的荔枝,紧绷了起来。
“那蝴蝶与这棵树无关,那是我母亲送我的。”
洛稚与脸上重新出现嘴角的波纹。
“但是,你得到一只蝴蝶就会失去一样东西。”
“是什么?”
洛稚与重新变成一颗荔枝。
“就是你会失去一种感觉,具体是什么感觉是随机的,或许是温觉、味觉、听觉、视觉类似吧。”
秦楚说着说着心情似乎低落了下来。
“为了一只蝴蝶失去这些重要的感觉,谁会这样傻。”
洛稚与眉间起了褶皱。
“我父亲说,有很多人会选择失去一种感觉,因为他们万念俱灰,生无可恋,不要这些感觉也罢。”
秦楚说着低了低头。
秦楚的父亲告诉秦楚这棵树其实是一个少女,一个万念俱灰的少女,被家人、被爱人、被朋友、被陌生人抛弃到这片汪洋里,于是她化作了一棵收集人们感觉的大树。
收集的越多,她就长得越旺盛,看她现在的外表,说明世上有太多的失意人在这里交易过自己的某种感觉,但却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样。
这些树干里的眼睛是少女的血与肉凝结而成,她们变成一只又一只美丽的蝴蝶给与那些心灰意冷的人一点点慰藉,同时给与他们终身难忘的教训。尽管她都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死了还是活了。
如若没有了心死的人,没有了诸多的感觉滋养她,她便也会死去,但她已在这世上活了几千年了。
她生前便是得不到别人对她的一丝一毫感觉,所以她死后为此而生,而且得到了很多。
“那她现在能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吗?”
洛稚与的脸也浅浅沉了下来。
“不能,她的灵魂早就化成青烟不知飘去哪里了,这里只是她的躯体而已。”
“稚与,你会这样做吗?”
或许秦楚今天带洛稚与来这里不是为了看这棵树,让洛稚与长见识,博她的兴趣所在,他只是为问这个问题而来。
“万念俱灰.......我还不知道,或许会吧,毕竟人都是一样的。”
洛稚与浅尝辄止的回答,并不能解除秦楚心里的忧虑,这棵树应该能感受的到。
回去的路上洛稚与想这女子生前或许不是没有得到人们的各种感觉,只是她得到的太多太满了,以至于溢了出来。
那溢出来的便是人们一种特殊的冷漠,这种感觉多了就会浸透别的感觉,变得歪七扭八,或许别的感觉也会被释放出来一阵子,但是有时未免有些太晚了,变得无济于事。
即使那种特殊的冷漠不会再出现,已经发生过的一切已经覆水难收,无力回天了,作为那个女子,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完完全全原谅这样的特殊冷漠。
“稚与,要去看天上的星星吗?”
洛稚与点头,不切实际的一切,让她欲罢不能,害怕停止。
“明晚,好不好。”
“好。”
不切实际的东西很难拒绝,它会持续到人们狠狠在上面载一个大跟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