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它几座城呢?”梁与肖看出了小龙虾的情绪变化,把话引向了别处,“比如沪南城。”
嗬,快看,葱又说话了!
项子文的适应力和应变力明显要比莫艺强很多,也惯会察言观色,看得出来尊上与这根葱的交情不浅,在莫艺还跪在地上发愣的看着梁与肖时,他先是把莫艺拉了起来,然后对梁与肖行一颌首礼,“回这位……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梁与肖轻描淡写道,“叫我梁与肖就行了,不用加什么大人小人的。”
“是。”项子文应声后,有条不紊的回道,“沪南城的百姓早已怨毒了宋庄义,多年来,那厮不断强行招兵,无视民怨沸腾,没有战乱时,那些被征收走的人已是与家人生离,而后大祸降至,覆水难收,百姓只求安稳度日,如今温叶已经将沪南城与沪西城合并,虽然两城合并后土地面积已超过沪城大半,但幸存的百姓却是寥寥无几,人丁稀薄,所以林湾已有计划将她所在的沪东城,与其它两城融合。”
莫艺接话道,“没错没错!尊上,三城合并的盛况马上就要实现了,以后沪城不会再有战乱了!”
“三城合并?”花岸轻瞥了那人一眼,“沪城的百姓何以如此配合温叶等人?”
莫艺面带喜色,颇为自豪,“因为我们早前一直在阻碍宋庄义无人道的剥削聚敛,沪城的百姓亦是看在眼里,他们早已对寒峰的人有所改观,只要领头的人不是……”
项子文脸色一沉,快速地拉了莫艺一下,莫艺立马意识到了自己失言,惶恐不已的低下头,喉咙里像烧了把干草一样,燥得不行。
花岸淡淡的把话接了下去,“只要领头的人不是寒峰那十恶不赦的尊上便可,是吗?”
“不是不是……”莫艺眼皮也不敢抬一下,矢口否认,“百姓们并无此意,是莫艺一时失言……”
“是失言还是实言?”花岸语速悠缓而不拖拉,无所谓的淡然一笑,“我亦不是一朝成魔成鬼,他们亦不是一夕想将我挫骨扬灰,何以要如此避讳?”
“您为何不许我们对他们说明实情呢?”莫艺直替花岸觉得冤,苦着脸,“尊上,莫艺以为,此事并不难化解,上下唇齿一张一合便能说得清楚,阻断宋庄义招兵挑起战争,维护沪城和平安定,明明是您的旨意,您却让温羡他们去领百姓的情,而当年九月……”
“住口。”花岸打断他,语气比面色还要阴沉几个度,“我几日不回寒峰,没想到这里竟要易主了,尊上之位让给你做,可好?”
莫艺呼吸一窒,又是“扑通”一声膝盖着地,“尊上息怒,莫艺并未有谋反之心,我只是……我……”
“你的半月板还好吗?”梁与肖的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那里四季如春,惠风和畅,闭目闻花香,倏地一下,便将眼前的冷空气吹散了。
“半,半月板?”莫艺一脸无知,呆滞的看着梁与肖,觉得这个人除了服饰言谈怪异之外,身上的气场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奇特,他看上去对人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却能轻易的给人一种和煦如春的温暖,虽然不曾与此人见过,却对他莫名的信任,是因为他是尊上带来的人吗?
不知不觉中,莫艺冰冷的指尖开始一点点回温。
梁与肖双手插着裤兜,对着莫艺的膝盖提了下眼皮,不咸不淡的说,“好好保护自己的半月板,你尽忠的日子在后面呢!如果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们尊上,你说你一个跛子到时候能干的了什么?靠嘴跟他们骂架?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劝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客观评价,你的嘴皮子跟‘利索’绝缘——跟人吵架经常咬舌头吧?”
莫艺瞪着眼,只听到了梁与肖的其中一句话,就此认真反驳,“一派胡言!何人敢对尊上动坏心思?”
“只是在心里想想的事,谁会不敢?”梁与肖走过去,蹲在莫艺面前,玩世不恭的态度瞬间敛去,神色一下严肃起来,沉声道,“你跟在他身边多长时间了?多少人排队等着算计他、想要他的命,这点你心里没数?”
“这……我……”莫艺紧张起来,清澈的狗狗眼不安的望向花岸。
花岸自然是不会给他什么回应,淡然的垂着眼睛,就像他们谈论的是路边山头上常见的野花野草……
梁与肖轻轻的吹了声口哨,叫回了莫艺一直落在花岸身上的视线,“一直没付诸行动,不是因为不敢,而是还没有等到好时机,那些人的好时机,就是你的疏漏缝隙,所谓乘隙而入——听明白了吗?”
莫艺听得明白,他只是呆,但并不蠢,他不明白的是这人身上的那股亦近亦疏,亦亲亦离的矛盾感是哪来的,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威严……
在梁与肖的耐心即将消失时,莫艺终于点头回应,“我,我听明白了……多谢大人告诫。”
“别别别!”梁与肖摆摆手,抗拒的很,“不是说了别叫我什么大人小人的——我,叫梁与肖。”
只见这根葱格外明亮的眼睛微微一弯,嘴角笑出一道暖阳。
“梁、与、肖……”莫艺一字一顿的重复着。
梁与肖点头,拎着莫艺垂在身前的一缕长发,像打腮红一样,在莫艺的脸上没有章法的刷了几下,“在老梁跟老肖的默契配合下,造出了我这么一个联名限量版,听懂了吗?”
莫艺想了下,有些迟钝的摇摇头,他的视线倏地飘到了梁与肖的头顶上方,梁与肖正想回头,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肩膀上,耳边一声低语,“走吧。”
待那两人走进寒峰后,项子文站到莫艺旁边,推了他一把,“还没跪够?”
莫艺慢吞吞的站起来,眯眼看着丽日当空,一副半梦半醒之状,“子文,梁与肖便是从安浮城来的人吗?”
项子文应一声,“是吧,不然这凭空而出的古怪之人,难不成是从地下破土发芽长出来的?”
莫艺轻叹一口气,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原来那里的人生活如此艰难,竟会鹑衣百结,捉襟见肘……梁与肖应该也是读过私塾之人,可却连一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连进入寒峰都需要尊上的大氅御寒……可见我们尊上在安浮城,也是过得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的日子……”
项子文用一根手指戳了莫艺的脑袋瓜一下,“尊上何时需要你劳心费神?你可曾听九月大人说过,尊上很喜欢安浮城,在那边亦是衣食无忧,不但给自己找了一份满意的差事,还住进了朋友的府邸,怎会如你所说,日子潦倒、风餐露宿?说不定那府邸的主人,正是刚刚那位叫梁与肖之人呢。”
“当真?”莫艺有些不敢相信,那种看上去饥寒交迫、服饰残破都没法修补之人,也会有自己的府邸?他一直以为梁与肖只是以一个“食客”的身份,在跟随他们的尊上混吃混喝……
安浮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莫艺,你可有觉得那个叫梁与肖之人,颇有几分熟悉之感?”项子文蹙着眉头,望向身后的入口,看不出是忧是疑。
莫艺一听,眼睛都亮了,马上凑过去,“你也有此感觉?我方才一直在想,是否曾在何时何地见过此人,莫非他不是第一次来我们沪城?”
项子文摇头,“九月大人说过,安浮城的人倘若要进出我们沪城,必定要有尊上陪同,否则,他们是断然无法自行穿越媒介的,即便手持禁步令,也只能是进得来沪城,却回不去安浮城。每次尊上回安浮城时,你可见过有何人随行?”
莫艺想了想,“的确不曾见过,但尊上这次为何要带此人回寒峰呢?如今寒峰之内,已无半只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