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玉。
“呦,小与哥,小龙虾,你们来了!”小罗从二楼跑下来。
酒局、饭局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搓了一顿后,不管是不是跟饭桌上的人谈过天、侃过地,好像都会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先生”都不叫了,直接就是小龙虾。
“你就是双双吧?”小罗很有眼色的把人从梁与肖手里扶过去,“二楼已经给你收拾好了,我带你上去。”
“吴不知呢?”梁与肖张望一圈,“又跑哪去了?”
“买水果去了,马上回来。”小罗打量着双双,小声问,“我听老板说你是枪伤啊?太酷了吧,能让我看看吗?”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崇拜,双双一下得意了起来,扬起苍白的脸,“没问题,随便看。”
“小龙虾,你帮小罗把双双弄上去,我出去找找吴不知。”梁与肖走出有玉,眼神颇有深意的向一侧瞥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从离开医院开始,就有一辆车一直尾随他们,眼下更是有人跟到了有玉,不知道是恒黑海派来的人,还是摩羯的眼线。
这里是吴不知的地域范围,而恒黑海跟吴不知的关系又非比寻常,按理说恒黑海应该不会希望有更多人发现这个秘密,至于摩羯,难道她还在查小龙虾?
迎面走来一支旅行团,梁与肖走进人群中,趁乱闪身躲进旁边的胡同里。
没一会儿,一个男人也急匆匆的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梁与肖快速伸出胳膊,一把扯住那人的领带,将其拉进胡同。
男人挥拳反抗,梁与肖抬起左臂挡下,领带在那人的脖子上一连绕了几圈,然后别过他的胳膊,把他死死按在墙上。
“谁派你来的?”梁与肖冷言道。
男人不回答,还试图反抗,梁与肖持续用力,那人连声惨叫,“梁……梁队,手,手下留情……”
梁与肖把那人翻转过来,攥着领带的手没松开,另一只手在对方领子处用力一扯,衬衫上的两个扣子崩开,一条项链名牌露了出来。
组织里分很多部门,各个部门都会用一个字母表示,跟人名一起刻在名牌上,比如梁与肖和大圣这种行动组的,名字前会刻着字母“B”,摩羯的性质属于后方,跟她类似的人,名字前会刻着字母“Q”,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些字母,便不得而知了。
而眼前这个人,名牌上刻的却是“V”,这是医疗组的代称。
那个男人三十岁左右,叫杏泽,戴着无框眼镜,长得斯斯文文的,细一闻,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蒸馏水味。
梁与肖皱着眉,疑惑道,“你是金晓真的人?”
杏泽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梁与肖扯着他领带的手,此时的脸已经憋成了紫红色,“梁,梁队……”
梁与肖松开他,后退了两步,阴郁的看着他,“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杏泽扶了下已经歪掉在嘴唇上的眼镜,一只手伸进西装内侧,梁与肖立马警觉起来,按住他的手,小臂抵在他的脖子上。
杏泽马上解释,“梁队你别误会,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在我的衣服口袋里……”
“送药?”梁与肖保持着防御的姿势。
杏泽点头,“昨晚明月管晓真姐要了一支药,晓真姐让我今天给你送来。”
“明月管她拿药,你给我送来?”梁与肖保持警戒,“到底什么来意?”
“真的,是真的!”杏泽急道,“梁队,组织内可能要出大变动了……晓真姐说,她只能帮你最后一次了,以后你就要自求多福了……”
“站着别动!”梁与肖谨慎的揭开杏泽的西装外套,从他的里怀兜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而后又给他顺便搜了个身,确认安全后才放开他。
杏泽忙说,“就是这个,这里面一共有三管针剂,紧急关头可以保命的!晓真姐说,有一管是给明月的,另外两管是给你留着以防万一。之前你身边一直有人,我找不到机会给你,才会一路尾随……”
梁与肖打开这个外观精致,大小跟眼镜盒相似的小木盒子,黑色的呢绒内里,卡槽上放着三管玻璃针剂,蓝色液体。
他见过这个药剂,叫澈夜子,是组织里最珍贵的药,就像杏泽说的,是救命药。
之前梁与肖被恒黑海上了测谎仪后,金晓真那时就是给他打了一针这个药,不然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在排队投胎的路上了。
大圣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当年中枪差点丢命的时候,这个药剂金晓真还在研发中。
说这个药珍贵,除了因为它造价不菲,最主要的原因是原液已经弄不到了,当时金晓真一共做出来十支,全部放在她手里保管,至于现存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梁与肖想着,这么多年,组织里有那么多负伤的人,总会有一些还有利用价值的,所以金晓真那里,应该也剩不多了。
杏泽怯声道,“梁队,药我已经送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啊……”
“先等等。”梁与肖拦下他,“你刚才说,组织要出大变动了?怎么回事?”
杏泽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盼了下,把梁与肖往巷子更深处拉了拉,低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晓真姐说她明天就会离开组织,还让我也赶快走,说什么要想活命的话,就能走多远走多远……梁队,我看要不你也快走吧,即便想知道这里面出什么事了,咱也得先保住命对不对?我晚上的机票都买好了,你跟侯队也赶紧张罗吧……”
连金晓真那边都察觉到了异常,看来恒黑海已经有行动了——今天在安浮城医院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现在仔细一想,好像之前那些熟悉的面孔都不见了……
趁梁与肖晃神,杏泽背部紧贴着墙壁,向外蹭了几步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梁与肖忽然觉得手里的小盒子有千斤重,就像在握着三个人的命一样。
他的心脏重重地跳了几下,马上收好药剂,快步走出巷子,忽然迎头跟一个人撞上了,对方谩骂一声后,叫道,“你怎么从这窜出来了?就你自己?那个叫什么双双的呢?”
梁与肖看着吴不知,愣了好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从哪说起,索性又把吴不知也拉进了巷子里,直言道,“恒黑海那边是不是有动静了?”
吴不知皱着眉,眯着眼,脖子像鸭子一样向前一伸着,看似有些茫然,片刻后眼睛忽然睁大,“你收到什么消息了?”
“刚才有人来给明月送救双双的药,然后跟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梁与肖蹙了下眉,“大概意思是说组织里有变动,一些得到风声的人,已经计划秘密脱离了。”
吴不知神色凝重,“那混账东西计划提前了?”
“恒黑海到底有什么计划?”梁与肖下意识的站到了吴不知的身侧,挡在了巷子出口的位置,“说到我听懂为止。”
“我哪知道他!”吴不知表情一松,正想着要怎么搪塞过去。
这时,只听梁与肖说道,“我不介意你弃车保帅,告诉我,怎么能保住花岸,我可以帮你。”
吴不知心头一震,面如铁色,他惊愕的看着梁与肖,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你听谁说的?”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吴不知此刻的反应后,梁与肖的心里狠狠的苦涩了一番。
“无法两全”、“大义灭亲”的决定得以证实后,那种悲喜两重的感觉,使得他觉得自己被生撕成了两半,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狱。
讽刺的是,竟然没有一半是留给还在人间的自己。
如果没有人打开媒介,如果自己永远被关在玉佩里,如果从来没有离开过沪城,草草几世,日月蹉跎,也就无愿无盼了吧?
但是……梁与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如果当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么,你也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梁与肖轻笑一声,“我不问你要理由,你也别让我编答案了,我们都轻松点。”
吴不知静静地看着梁与肖,眼神晃动,谁知那只是心头摆荡影射出的千分之一,这个孩子,一生短短八年,竟被杀了两次,而这一次,最终结束他生命中这一次,却是自己下的狠手。
“小与……”一声低唤后,吴不知足足有几分钟没说出话来。
他经历过花岸的父亲花段时病故,经历过花岸的母亲悠瞳辞世,那两个被他视若子女的人,都让他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然而骁管事一生杀伐决断,从没有一件事让他泣下沾襟,但梁与肖,这个“捡来”的小孙子,着实让他红了眼圈。
吴不知低着头,似自嘲一笑,“想我一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没想到,今天却在孙……在你面前抬不起头,老了老了,到底是做了一件混事,末了末了,到底是对不起一人。”
梁与肖淡然一笑,却禁不住鼻梁一酸,“行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就够了。”
听闻后,吴不知只感心尖被这小子狠狠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