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隐吞下苦酒,缓缓站起来道:“就一个酒鬼向导,我们都别争了。你们考古队办公室现在还在老地方?我们随你们回去看看。”
昔日的“考古队办公室”,如今已变成了“中国国家直属管理办公室”,但大门边上那黑色碳粉笔画下的一个大圈和一个小圈记号却仍在,大圈代表日,小圈代表月,两个圈在一起就是日月的意思,那是庄隐离开的那个晚上,偷偷画在那里的。庄隐见到这两个圈,就像是胸口上堵了一口闷气,使得他再也无法举步。
小耳朵和老叶、老杨早已走了进去,酒鬼先生也大步而入,考古队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出来,都带着诧异的眼色望着庄隐。他们当中大部分是这几年招的新人,他们像是在奇怪,这陌生人站在办公室门口发什么呆?
几年前,这曾经是庄隐最快乐的地方,掐指一算,他在这里快三年。在这里,他曾经度过一段最暧昧的时光,他遇到了八字很旺自己的日月。可是,也就在这里,他遇到了火木,看着火木最后跟日月成为了暧昧的工作搭档。有谁能想到此刻他又回到了这里,有点尴尬和难堪。
庄隐黯然一笑,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苦笑道:“既已来了,迟早要进去的。”
谁知他刚跨进办公室,突听里面的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进来这里要登记信息的。”一个穿着锦缎外套,敞着衣襟,刚才在电脑前工作的男人冲过来,拦住了庄隐和酒鬼向导。
庄隐皱眉道:“难道不是你们请我们来的吗?”
男人手叉着腰,大声道:“所有来访必须登记,这里是地方考古队办公室,你想怎么样?”
庄隐道:“几年过去了,这里严格了很多,既是如此,我登记好了。”
男人笑道:“登记本在门外,请你们到门外填好表格再进来,等我找领导审批了,你们才可以进入。”
酒鬼向导怒容满面,但已经到了这里,也知道此时只有忍耐。
谁知那男人竟又说道:“叫你们退到门外去等,不要站在办公室里,这样会影响我们工作。”
庄隐虽还忍得住,酒鬼向导却忍耐不住了。
酒鬼向导正想转正拉着庄隐就走,办公室里已有人高呼道:“庄隐,庄隐,真是你回来了么?”
一个相貌堂堂,衣服斯文,眼里透露着疲惫却强打精神的男人已随声冲了出来,他满面俱是虚伪做出来的兴奋激动之色,一见到庄隐,就过来用力的抱着他,嗄声道:“不错,真是你回来了,见到你我真高兴。”话未说完,已是满脸假笑。
庄隐又何尝不是挤出来的满脸假笑,道:“火木,这些年不见了……”只唤了这一声“火木”,庄隐已是心里难受,语声哽咽。
那喊着登记的男人见到这场面,弄不清真伪,也不再说话了。
只听火木不住喃喃道:“庄隐,离开五年了吧,你真是想死我了。”他这句话说出来,估计自己也觉得别扭,忽又大笑道:“你我老朋友老同事相见,该高兴,我太激动了,像个老娘们……”他继续笑着拥着庄隐往里走,还在大呼着道:“快去请日月出来,来见见庄隐,哈哈,我保准日月都要高兴得吓一跳。”
酒鬼向导望着他们,也辨不清真伪,认为这是一个真实的幸福场面,竟也被感染得眼泪也快要流了出来。
那嚷着登记的男人这才长长吐出口气,摸着脑袋道:“我的妈呀,原来他就是庄隐,不过这人在考古队里名声挺不好,今天怎么那么受领导欢迎。”
那小耳朵正躲在里面的办公室里,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也辨不清真伪,误以为火木和庄隐是真的好哥们,吓得一语不发。
但火木刚拥着庄隐走入里面办公室,办公室外面忽然扑进来两个警卫,指着庄隐的鼻子道:“阻碍考古队做事的人,就是你吗?”
庄隐道:“不错。”
那警卫怒道:“好小子,你胆子真不小,竟敢到地方考古队里搞事。”
两人一左一右,竟向庄隐夹击而来。庄隐非常无语,并没有回手。
但火木忽然怒喝一声,摆摆手,示意两人停下来,他怒道:“办公室里不要动粗,你们的胆子才真不小,你们可知道他是谁吗?”
那两警卫面面相觑,弄不清情况。一警卫吃吃道:“我们只不过是听小耳朵说在外面执行公务的时候,遇到了阻碍。”
火木厉声道:“告诉你们,小耳朵做事有时候有过分的地方,庄隐只不过教训了他一次,也算是前辈对晚辈的教育。”
火木放声大喝道:“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也算是个误会。”
庄隐木然而立,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火木若是给他白眼,或者不太自然的负面反应,他也许还会觉得安全些,但火木这么演出热情好感,他心里更恐惧、更难受。
火木用力一拍庄隐肩头笑道:“兄弟,五年不见,你怎地也变得这么心事重重起来了?小耳朵这年轻人,年少得志,平常做事有点不像话,可是还是工作能力很强的,慢慢教嘛。”
火木继续笑道:“来来来,摆上茶具,我们到里面办公室喝茶叙旧。”
考古队里本多是老江湖,老江湖眼睛哪有不亮的,但全被火木的假热情欺骗了,以为庄隐是火木的真好友,早巳全部投来善意的微笑,摆上茶具,向庄隐赔笑问好。
突听里面办公室传来脚步声,里面办公室的门开启,日月已走了出来。庄隐终于又见到日月了。日月也许并不能算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首先身材一般,不高而且婴儿肥,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有点好看,她的脸圆圆的,长期艰苦工作下表情显得刚毅,她的眼睛虽明亮,也嫌太严肃,可她的美丽在庄隐心里,却是无可比拟的。
日月这张脸在庄隐脑子中已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也不能说庄隐自作多情,明明两人的八字就是绝配,并且是日月的八字旺庄隐,可现实中,日月却不可企及地遥远。现在,日月又真实地在庄隐眼前出现了,他只要嘻皮笑脸的笑一笑,说不定就可以拉近两人的距离,可是,庄隐心很累,他又怎么能嘻皮笑脸的笑得出来呢?他只有勉强的微笑来掩饰心里的疲惫道:“日月,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