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扑街仔!上个厕所等了快一个钟头,天天攥着个马经,怎么,你想靠它考研啊!”
一大早,凌玳就对着一男子破口大骂,那男子身材颀长挺拔,面白如玉,相貌非常俊美,除此之外浑身上下还透漏着一股异国风情。
不管被骂的多么难听,男子也安之若泰,目光孜孜不倦的品着手中马经,嘴巴也没闲着。
“刚起床火气不要这么重,多喝点凉茶,呐,给你剩的有,就在电视下的柜子里,浓度自己掌控。”
“那是我买给吕生的!”凌玳气急,撸起了袖子,似有怒发冲冠之势。
孟义本来是不以为然的,见她准备去往厨房才知情况不妙,连忙将马经夹在腋下,先是一招太极拳法将凌玳请入沙发。
随后一式化骨绵掌极尽能事的为她捏肩捶背,一套招式行云流水,这才将她的戾气排去一半。
“安啦凌姐,消消气,茶叶而已,大不了再给你买提,等我发达了,买来给你泡澡都乐意。”
享受着孟义神乎其神的按摩手法,凌玳的情绪没有方才这么激动,语气却还是很冲:
“发达?指望你买马发达?你现在囊中有几个子儿啊,工作也不认真工作,天天抱着马经啃,你看马经的心思若是用在看剧本或者琴谱的身上,早就是人中龙凤了。”
孟义深以为然的暗自点头,一边小心翼翼的给便宜表姐按摩,一边回顾着自己的前半生。
他本是一名导演,在电影圈沉浸多年,丰富的执导生涯不仅让他收获了可观的票房成绩,还让他拿过许多知名奖项。
只是在最后一次拍摄时因为设备出现了异常,一台摄影机器的镜头突然化身黑洞,一口将他吞没,他的灵魂便来到了1979年的港岛。
这具身体的主人与他同名,不过遭遇却惨的多,生活于离异家庭,父亲是个华侨,本是在漂亮国经商,做的是客运生意,家境一直以来还颇为殷实。
不过因为后期经营不善,加之内部东窗事发,涉及到运毒跟偷税事件。
前者还好,后者简直触犯了资本主义国家逆鳞,IRS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将产业查封,并馈赠一张昂贵的罚款。
父亲因此一度宣布破产,为了不连累孩子,孟老板连夜将还在帝势学院读书的孟义给送去港岛避风头。
孟义刚来港岛时非常狼狈,幸好在九龙城区还有个亲戚可以投奔,不然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这个亲戚就是邵氏已经崭露头角的凌玳,说起凌玳估计很多人都不熟,但谈起她后世的老公吕琦那可是邵氏赫赫有名的大拿,地位比起谢老四(谢闲)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吕琦不仅人长得文质彬彬的,拍的片子更是尽善尽美,在李瀚翔大导演还在含蓄内敛的摆弄女性酮体之美的时候,咱们的吕君子已经脱离了风月片的低级趣味,将风月片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其中他所拍摄的《财子、名花、星妈》更是票房火爆,成为港岛首部“露毛”电影,可谓是开辟毛片领域的祖师爷。
特别是港岛刚刚上映的《够格女郎》,电影一开篇就是几位性感女郎轮流展示天性,坦荡程度丝毫不把观众当外人,个中姿态远远不是几瓶营养快线能够弥补的。
凌玳身为他的御用演员,未来的妻子,也是非常的敬业,宽衣解带,有始有终。
对于孟义千里投奔,凌玳虽然抗拒,却也不能坐视不管。
说实话,孟义的条件非常不错,帝势艺术学院电影系高材生,虽然因故肄业,但资质摆在这,人又俊朗醒目,称得上是电影圈的优良苗子。
于是凌玳托关系给他在邵氏安排了一份工作,先从编导助理做起,当时正在给拍摄《捞过界》的牟惇芾打下手,也就是后世拍《黑太阳731》的那位cult片大神。
牟导演拍戏极度追求写实,要求粗中有细,特喜欢搞突袭,专门记录演员条件反射般的临场行为。
有时候演员行为脱离了剧本设计的路线,而牟导演又舍不得这些写实画面,就必须得在剧本上做调整。
剧本一旦调整,之后的所有布置都得跟着整改,而这些繁琐的布置都是由孟义来协调安排。
孟义前期筹备工作做的还算面面俱到,可一旦跟组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剧组内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因交友不慎,被一群跑马爱好者带入了坑,于是沉迷跑马无法自拔。
到最后甚至觉得自己能靠跑马发家致富,于是渐渐的看不上这吃力不讨好的助理工作,上班时各种心不在焉。
有次牟惇芾找孟义对接,后者居然溜出剧组跑马去了,若是一般人他早吹鼻子瞪眼的换人了。
怀揣着提携后辈的心思,第一次警告后就草草了事,直到这样的事出现第二次后,牟惇芾大发雷霆。
原本年底就可以上映的片子,被孟义这么一搞,硬生生的被耽误到了第二年,于是含怒的将孟义给逐出剧组。
被赶出来后,孟义更是沉下心去跑马,天天钻研马经文化,屡赌屡败,屡败屡战,到最后自信心给干碎,一口淤血没回上去,人跟着猝死去了。
距离第二世的孟义上位还不到一个星期,经过最初的不适应,现在逐渐找回了点状态,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这几天他闭门不出,一直在规划自己的未来,自己重来一世,要学历有学历,要引路人有引路人,不进军电影业那不是埋没了自己满身的才华。
至于之前原主得罪过的人,这倒无伤大雅,港岛是金钱至上的社会,只要你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没有人跟钞票过不去。
收回思绪,孟义有些忐忑的询问凌玳:“凌姐,你说我现在浪子回头还来得及吗?”
凌玳撇了他一眼,冷笑道:“来不来得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母亲从湾湾汇过来的钱已经花光了,后面也不清楚她会不会救济你,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每月都得给我三百元房租费,不然的话,你这个浪子就流浪街道去吧!”
孟义一惊,怪不得自己这幅德行凌玳还愿意收留自己,原来是有这层关系,为了避免流离失所,他连忙打感情牌:“你可是我亲表姐啊,不兴这样!”
“不收你水电费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别跟我讨价还价,反正你能接受就待着,不能接受就滚蛋。”
“好吧。”孟义无奈妥协了,眼巴巴的问道:“表姐,邵氏你门路清,看看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影人。”
“机会?怎么给你机会?”一说到这事凌玳就来气:
“你知道《捞过界》谁投资的吗?邵氏啊!那你又知道是邵氏的谁负责的吗,方亦骅小姐啊!以她锱铢必争的刻薄样,因为你造成了整个剧组预算的超支,她早就把你列为黑名单了,想要机会可以,去跟方小姐说啊。”
孟义闻言瞬间心如死灰,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在邵氏,若得罪的是六叔(邵一夫)都还好说话,人家庞然大物,根本不在乎你这沧海一粟,但若得罪的是方亦骅小姐的话,那可遭老罪咯。
现在方小姐大权独揽,风头极盛,身为邵氏“懂王”,没有人比她更懂得罪人,管你是狠的怂的好的坏的,通通得罪一遍再说。
甚至连楚源这么一个元老级别的功臣,就因一部片子的成绩失误,都能被喷“你根本不懂拍电影!”
这句话直接对楚大侠造成了长达一生的心理阴影,后世楚大侠拿金像奖终身成就奖时,都耿耿于怀的着重提起这事。
可见言语之狠毒,直插人心窝子,就更别说自己这个没任何影响力的小喽啰了,看来想去邵氏刷经验这事是没指望了。
凌玳看他一脸阴郁,也不忍他就这么堕落下去,给他留了道口子:“我这边是帮不了你了,但是Luikey(吕琦)那边关系很硬,到时候看看他愿不愿意给你找找关系,给你安排个事做做。”
孟义眼睛一亮,按摩的手更加的卖力:“真的吗,那一切全靠表姐美言了。”
凌玳又给他浇了盆冷水:“别高兴太早,一个人的态度决定着他的一生,如果你跑马的坏习惯还改不了的话,我给你引荐了也是白搭,等你戒赌后再说吧。”
孟义撇了眼腰间马经,面部莫名抽搐,他本没有看马经的习惯,实在是原主的执念太深,由执念发展成本能,又由本能发展成肌肉记忆,搞得他现在手中不捏本马经,属实浑身难受。
于是只能笑嘻嘻打着马虎眼:“我看马经只是聊以自尉,绝不会赌马的,你看,我已经三天没出门了,多自觉呀。”
没钱出去肯定自觉。
凌玳也懒得揭穿他,掀开了他按摩的手,在厕所美美的打扮一番后就出去工作了。
孟义见凌玳离去,起身来到洗浴室洗了个脸,又对着镜子打量起来,似乎在重新审视着自己。
镜子中的自己唇红齿白,丰神迥异,再加上这伟岸矫健的身躯,非常有吃软饭的潜质,去当小生的话估计会来钱很快。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条路子,如今是七十年代末期,港岛的经济发展迅速,港民的审美与喜好日异月新。
张澈、楚源开启的大男子武侠风潮早已日薄西山,曾经红极一时的姜达卫、狄笼这种奶油小生慢慢的将要走向低潮。
就算孟义的形象气质高于这哥俩,那也不过多吃几年青春饭罢了,归根结底在于能不能可持续性发展。
不过以自己现在这种处境来看,还是老老实实苟一阵子再说吧,有活就干,给钱就上,也算是提前调查市场跟积累人脉,为以后的拍电影铺路。
内心计较了一阵,孟义确定了目标,思绪万千中他打开了电视,电视内一声优美的歌声徐徐传来,声音莞尔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几天,一连串光怪陆离的烂事已让他仅存的归属感消磨殆尽。
然而这一刻,脑海内的迷茫都在歌词中找到了答案,体内的灵魂也在歌词中找到了归宿,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离这个世界如此之近。
这首歌正是《跳灰》电影的主题曲,陈丽思所唱的《问我》。
“愿我一生直到终结”
“无论历尽几许风波”
“我仍然能够,讲一声”
“我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