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重的东西——当然也有小件,不过被榜榜接过后立马送到阳台地上,然后就飞回来继续围观大件了。
是大到不敢让他接、快递员和唐阿姨都让他站远点的东西。
可铠甲哥就可以伸手帮忙。
虽然哼哧哼哧脸憋得通红,额头上一片大汗。可榜榜还是羡慕,恨自己牛奶喝得不够多,没赶快长得又高又壮。
没办法,他只能在外围来回跑,不停问:“是什么啊,唐阿姨?”
等把两个大件都卸到院子里,唐筠才一手扶腰,一手擦红红脸上的汗,眼睛看着餐厅里那两张被拉开朝阳的椅子,笑说:“这下四个人都有得坐了。”
榜榜跟着她看餐厅里的椅子,然后再回头看院子里两个累出大伙一头汗的大箱子,脑袋里还自动跳出消毒柜里的四只玻璃杯,瞬间兴奋道:“是椅子!我和铠甲哥的椅子!”
唐筠笑道:“是啊,就是你们俩的椅子,喜欢吗?”
“喜欢!”榜榜用力点头,围着大箱子蹦蹦跳跳,看谭鳞甲徒手拆快递。
唐筠笑着去屋里拿水,顺便带上剪刀,前者送快递员,后者给谭鳞甲。
榜榜追出小院门,挥手送别快递车:“谢谢叔叔!叔叔辛苦了!”
然后就是拆箱子、组椅子、各种角度地试坐——虽然晒得皮肤发烫,热得浑身流汗,可还是兴奋得不得了。
因为陈鲸语说下课后和朋友一起吃饭看电影,所以午饭只有他们三个。
榜榜想鲸语姐姐,可是注意力很快又回到椅子上。谭鳞甲对陈鲸语无感,没她还少吃点白眼,自然更乐得自在。所以整个中午,龙井小区8号103室都洋溢着兴奋和雀跃,就像外面的蝉和阳光一样喧腾。
唐筠也挺高兴,她觉得夏天就得热热闹闹地过才不辜负。
只可惜这热闹没能持续到晚上。
半下午的时候,谭鳞甲硬着头皮喝下肚的那杯牛奶反应过来,拽着他腿和马桶锁了。直拉得他肠胃空空,水管子漏水一样往外滋黄汤,肚子还绞着痛,两腿先发抖后抽筋,最后直接麻到没知觉。偏榜榜拍着门在外面喊:“铠甲哥,你掉马桶里了吗?”
唐筠赶紧送他去医院。
等挂上水,谭鳞甲病猫一样窝在输液室的凳子上,榜榜再次补刀:“铠甲哥,你还说唐阿姨家没有病人,结果你刚来就连着两天都来医院,天天打针,人家护士姐姐都认出你了!”
谭鳞甲早就拉到虚脱,根本没力气和榜榜生气。尤其被唐筠姐知道他是硬喝牛奶才这样,更是连面子也一并丢光。整个人只想缩着,谁也不理。
可榜榜今天的兴奋值太高,在唐筠那边玩一会儿,出去转一圈。没多久,又捧着零食冰淇淋回来找他。
气得谭鳞甲用喉咙发声,呼噜呼噜,像野猫生气,针眼都差点鼓包。
终于打完针,太阳都快落山了。唐筠给陈鲸语打电话,拐个弯把她一并接回家。
晚饭很丰盛,但属于唐筠手艺的只有一个粥,还是因为谭鳞甲才特地做的。她厨艺一般,也不喜欢做,觉得费时费力不划算,所以一贯买现成的多。
虽然不是自己手艺,但大家吃得开心。当然除了谭鳞甲。他身体有恙,精神胃口都受影响,一如昨日,病恹恹。
陈鲸语一连两天看到的都是谭鳞甲的臭脸色,对他愈发不满。再加上下午回玉麟园得到的惊天消息,一直蠢蠢欲动、欲言又止,整个晚上不停有意无意瞄后者。谭鳞甲没精神,注意不到,榜榜却机灵察觉,主动问陈鲸语在看什么,是不是暗恋铠甲哥。
结果陈鲸语暴怒,说自己不玩游戏不吃鸡。完了还不解恨,咬牙切齿嘲讽:“我又不是黄鼠狼,对鸡没兴趣!何况还是一只瘟鸡、病鸡,挨近点儿我都怕被传染!”
几句话说得榜榜哑口无言,眨巴着大眼睛不停看她和铠甲哥。
谭鳞甲把陈鲸语当小孩,根本不理她。可唐筠却瞧出陈鲸语异常,主动提问:“那你为什么老看他?”
陈鲸语没好气地反问:“怎么,不能看吗?要扫码买票吗?”
榜榜咬着筷子头,再次被鲸语姐姐的语言艺术折服。
唐筠说:“吵架虽然也是一种沟通方式,但我个人不认为那是当前场合最有效的。你觉得呢,陈女士?”
“陈女士”这个称呼有种魔力,能令陈鲸语瞬间联想到自己的律师理想和立身格言,从而冷静下来,进而以职业律师(当然是她以为的)成熟稳重的素质自我要求,完成有效沟通。
这招百试不爽,更何况唐筠还有进阶一问:“陈律师,你要不要再想想该怎么说?”
陈鲸语果然不再嚷,取而代之以虽有余怒但努力冷静的脸,还有紧抿不动的嘴唇——她嘴唇和其它四官一样,薄而细,尤其抿紧时,有凌厉不饶人的效果,大概果真适合做律师。
与此同时,脑袋则飞快运转。
她在想:谭鳞甲爸爸出车祸死掉、后妈再婚的事,卢叔叔不可能不知道。而卢叔叔知道,唐筠一定也知道。那谭鳞甲呢?他会不会已经知道父亲死了,所以才情绪不高、病恹恹?
因为讨厌谭鳞甲对她父母的案子知情不告(她坚信他还有没说的),所以听到谭勇死的事,陈鲸语就觉得机会来了。她相信即便谭鳞甲再恨家暴他的父亲,但突然听到他死了,也一定会大受打击。因为以陈鲸语自己的经验,那绝对是灭顶的。
她想报复谭鳞甲,以报昨日被当着卢叔叔面指控“阴阳怪气”的仇。
可是,之所以整个晚上都犹豫不决没有说,一是没找到合适时机,二是——她在想这样是不是不好。
虽然谭鳞甲很讨厌,唐筠帮他也讨厌,但这种报复手段,会不会太卑鄙?
父母死后,她是有些偏执极端,但这不代表她没有理智,不懂是非。她想,如果爸妈还在,看到她用这种手段出气,会不会很失望?觉得她不配做他们的女儿、不配给他们报仇?
总之就是因为有这个犹豫,才一整晚都没找到机会。
而现在,被唐筠提醒之后,她更意识到对方未必不知道。而如果这是谭鳞甲已经知道的事实,她再说一遍,除了显得自己卑鄙下作之外,也根本达不到出气报复的目的啊。
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缄口不言。
可难的是,陈鲸语只是用冷静、理智这些律师的素质要求自己,但她本身并不是个冷静的人。相反,从小她就藏不住事、忍不下气、一点就着,所以妈才叫她“炉引子”。
思考半天,到底没忍住,瞄一眼谭鳞甲,试探着向唐筠开口:“我听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