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这一提醒,谭鳞甲果然想到:这个黄老四和蒋大头一样,都是他爸的狐朋狗友!
只不过黄老四不像蒋大头来那么勤,所以他一时没想起来。
说起来,蒋大头真像长在他家一样,天天来,还拿他当狗一样嫌弃,简直比他爸还可恶!
对黄老四,他没像对蒋大头那么大的怨气。但相应的,也没那么深的印象。所以不知道他原来竟是放高利贷的,还是头目!
那么他两年前就是头目吗?还是才上位的?以及,他爸的狐朋狗友,怎么会放贷放到榜榜后爸的头上?巧合吗?
可如果是巧合的话,为什么卢坚一下就说出黄老四的名儿?
分明是早就调查过!
是榜榜来找妈,警察查到许拉森,顺藤摸瓜才知道黄老四的吗?
可不对啊,卢坚不是说许拉森没违法吗?把他说得干干净净、守法良民那么好,难道借高利贷也算守法良民?
还有,卢坚分明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告诉他们?为什么自己送了放高利贷的坏人给他们,他还不稀得要似的?话里话外嫌他添麻烦、扯后腿?
到底、到底他们在瞒着什么啊?
谭鳞甲有一脑壳的问题,可大力已经反应过来,说了黄老四一句后,任他再问什么,闭口不提了。
谭鳞甲闷闷不乐。
榜榜一脑袋雾水,眼睁睁看着大力叔叔送他们到医院,挂号、付钱、亲眼瞧着铠甲哥挨针,一丝不苟盯过观察期;然后催他们上车,要带回公安局。
谭鳞甲终于不干了,口口声声说他们不是犯人,不回公安局。还说就算是肖大力的顶头上司卢坚卢老狐狸,也没说过让他俩回公安局的话。
大力心想确实如此,卢队可没这么吩咐过。而且,他想,这俩小孩报警抓个放高利贷的,再怎么有私心,客观上也是尽公民义务,又没报假警,自己有什么权力带他们回警局?
可是不带回去吧,又怕卢队怪他没看好人。一时左右为难。
谭鳞甲给他出主意,说让送他俩去陈鲸语上补习班的地方,等后者下课,仨人一块回家。大力看看时间、算算位置,觉得这是最恰当的,于是一脚油门把二人撂在了未来广场。
谭鳞甲和榜榜下车,乖乖挥手送别刑警队的猛男肖大力。
之后榜榜眼花缭乱地看着人流如梭的步行广场,以及四面环绕、比肩接踵的摩天大厦,头晕晕,脚底软软,问铠甲哥去哪找鲸语姐姐。哪知道谭鳞甲不仅不答,还拽着他一路七拐八绕,钻进了地铁站。进了站,榜榜才认出这是地铁站,疑惑问不等鲸语姐姐了吗。
谭鳞甲带他上车,指着行车路线图说:“去玉麟园!”
榜榜不解。
谭鳞甲告诉他:要找到他妈蒋美丽,关键是要许拉森回来。而要许拉森回来,解了高利贷堵他的灾祸,这点非常重要。但要让高利贷不堵他,报警让警察抓走那一个青龙白虎还不够。因为警察根本就没想抓他们,否则也不会等到他报警,更不会脱口而出黄老四。
榜榜不懂,不理解这其中的关系。
谭鳞甲说:“高利贷团伙的头目是黄老四,黄老四是我爸的狐朋狗友。要解决你后爸的问题,就得找到黄老四;而要想找黄老四,就得先找我爸!”
榜榜一吓:“铠甲哥,要找你爸?”
谭鳞甲握紧立杆扶手,像正做艰难决定,闭嘴顿了一大顿,然后用力说:“没事,我只找人,不回家!”
然后马上补充:“那不是我家!”
——速度之快、语气之坚决,竭力要和家里划清界限似的。
榜榜大受感动。
他还记得在公安局,铠甲哥和卢坚队长耍赖,硬是不肯说出自己身份。即便后来当着唐阿姨的面,也还是说绝不回去。可现在,铠甲哥竟然为了帮他找妈,要回玉麟园的家!还要去见那个一直打他、逼得他离家出走的爸!
铠甲哥,可是宁愿做孤儿,也不认那个爸的啊!
泪眼模糊之际,他又想到:万一铠甲哥给他爸扣住怎么办?要是他再打铠甲哥呢?还有狗,他们家有大黄狗,还咬过铠甲哥!铠甲哥最怕狗了,他们要是再放狗咬他可怎么办?
想到这些,榜榜又很不安。
想劝铠甲哥回去。
可劝不动。铠甲哥好坚定,一直盯着地铁门上面的行车路线,看绿点一个个变成红点,把扶手攥得死紧!榜榜好紧张——明明地铁上冷气呼呼地吹,可还是手心冒汗,额头冒汗,全身冒汗!
终于,玉麟园站到了。
榜榜跟铠甲哥下车,不情不愿。
谭鳞甲走得也很沉重,不像上地铁时三步并作两步,既坚定又速度。他现在,全凭责任在坚持。唐筠姐不都说了吗?他是聪明勇敢有责任心的人,所以答应了帮榜榜找妈,就一定要帮他找妈。哪怕为此去见他那个渣爹,也认了!谁让他答应了呢?
可还是害怕。
既怕被他爸认出,又怕他认不出,不然还得自己费力解释,真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尤其想到他后妈的脸,还有那个屁都不知道、就会牵着大黄狗耀武扬威的弟弟!
要是都不在家就好了。
可都不在家,他怎么能问到黄老四的下落呢?
要不还是听唐筠姐的?
既然警察有安排,就让他们安排去呗。许拉森再不能回,蒋美丽又没错,警察总得保护她吧?何况明知道榜榜找妈,难道一直不让她回来?不就是等吗?反正警察没让他们回C城孤儿院,在唐筠姐家多住一段时间,还不好吗?
“榜榜,”谭鳞甲艰难地、心虚地、丢人地开口,“我想,先回地铁站,上个厕所。”
榜榜大松一口气,默契地说好。
两人正要转身回去,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恐吓人:“要你俩钱儿咋那么难呢?快,扫码转账!”
扭头,果不其然人堆里一个噗噗囔囔黑面口袋一样的身形,头毛是紫的。
“咱们走吧。”认出是紫毛,榜榜主动要拽谭鳞甲走,腿软乎乎的。
谭鳞甲看不清他们欺负谁,可看到紫毛头上跳动的紫毛,顿时想起之前被他劫那几回,尤其踹肚子上那一脚——一想到这,肚子和摔到的屁股就开始疼,脚步凝滞,不敢上去。
可是,人群中间传出一声闷响。
然后咕噜噜滚出来个东西,朝着他们的脚,是个蓝色的水杯,和前一晚唐筠姐送给他们的一模一样,还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