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溪简直神通广大,没多久我需要的一切都帮我搞定了。当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会说谢谢。
她欲言又止地说:“文静!我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其实你不用谢我,真的!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他。坦白说吧,我跟他在工作中结缘,一直很欣赏他。从他第一次约我出去,我就误会了,我以为他找我咨询心理问题只是借口而已,我对自己过于自信了。结果见面后,他从头到尾只谈你。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以前的那个方文静,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方文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原本打算让你直接来找我,但是又怕你多想,那时的你太脆弱,又时常出现幻觉,后来才发现有些问题并非精神上的问题,这是后话了。仔细考虑过后,他决定向我请教,然后自己帮助你。那段时间他只要抽空就约我出去,带着笔记本记录,一点问题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看着他紧张忧虑的样子,我就知道他陷进去了。你们当时只是警察与受害人的关系,你的心理问题与案件相关的情况他都已经很清楚了,没必要再继续深入研究,我也跟他的同事李明哲谈过他的问题,很多事情他都越界了,可惜小李也无能为力。大概身处爱情中的人都不理智吧,我原以为他是个很理智的人,唯有对你的事情上他总是大失水准。这让我很失望。”
“前一阵我听小李说案子结了之后,他请了假在医院衣不解带地照顾你,我就觉得他疯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界限,现在他们那儿都知道你俩的故事,如果你离开了他,即使他不说,可能很多人都不会理解你。所以我提醒你做最后决定之前要三思。从我心里来说,我希望你离开他,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失衡了,这根本不正常。你的记忆不恢复最好,一旦恢复了,你会生活得非常煎熬。还有,跟你说,以我的了解,你离开他,他也不会怎么样的,他不是那种会道德绑架的人。最后没什么好说的,如果需要我帮忙随时可以,我真心祝福你早日摆脱这种困境,自由自在的生活。”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都没注意,我已经泪流满面。只觉得自己的去留竟然这样难以抉择,方文静死了倒解脱了,我却要背负着她的感情债。
如果我不走,就要永远陷在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纠葛中,我眼前居然又出现了那个眼神一会儿霸道一会儿无奈的吉他手。
门开了,他下班回来。外面天已经黑了,我假装已经睡着,盖好被子。
他走进来,停留了一会,把空调温度调节了一下,就轻轻关上门出去。
这一夜,我失眠了,权衡再三,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不能再犹豫。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给袁溪发了短信,告诉她我的决定。
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异样,只好一直装作在睡觉。期间他推门两次又轻轻关上,大概想叫我起床吃早饭。
终于,在他上班之后,我起来匆匆收拾双肩背包,随便从衣柜里拿了几件方文静的衣服塞进去,把证件和银行卡收好就准备出发。想了想,有些不忍,还是留封信给他吧!
可是我能写什么呢?除了苍白空洞的感谢,还可以说什么?那不是太虚伪了吗?他为我做的一切岂是一句谢谢就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我不是不知道他对方文静有多爱,我不敢想像自己这个决定会对他有什么样的影响。
不想了,什么也不留!再想下去,就走不了了,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婆婆妈妈。
我刚背好背包,电话响了,袁溪已经到了楼下。我推开房门最后环顾了一下这个温馨的小家,轻轻锁好,离开。
袁溪送我来到火车站,我已经可以拄着一枝手杖慢慢行走了,她帮我取好了票,把另外一个城市定好的酒店信息发到我的手机上。
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坐在候车室聊天。她又嘱咐我,既然选择离开,就不要再与他们有任何联系。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要注意安全,此后要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社交圈,一开始可能会有很多困难,好在她在那边有朋友,可以帮一把,不用太担心,很快,一切都会走上正轨。
我既兴奋又有些忧伤,这一刻脑子里竟然全是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温暖怀抱,还没离开心已经开始发慌了,我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又有些不确定了。
今天以后,身边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比他对我更好,我可以断定,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像他那样全身心投入的爱着我。
我一直抗拒着他,不承认自己是方文静,难道不是因为害怕承受不了那份沉重的爱情吗?
“袁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你说。”
“如果我能接受得了自己就是方文静,会不会之前的记忆自然而然地恢复?”
“很可能啊!据你所说,有可能在你父母强行给你灌输记忆的时候,你就开始了逆反心理,再加上对张皓的强烈依赖使你害怕,这就造成了你对方文静的一切产生了抵触心理。我觉得,你已经意识到那些过往对你而言是种灾难,只有抛弃过往,才能获得新生。我支持你!不要走回头路!”
“那万一有一天,我还是突然间记起了所有的事,岂不是更痛苦?”
“如果你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相信你会泰然处之的,你要有自信,勇敢面对未来吧。”
“谢谢你,袁溪!最后一个请求,以后多陪陪他!”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放心!一定的!不过这跟你无关!我会不遗余力地对他展开攻势,我想你应该看出我喜欢他吧!不瞒你。”她大方地笑道。
“你不在了,他的生活一定轻松许多。这大半年眼看着他越来越有一种沧桑的大叔感,他这么年轻,不应该背着这么沉重的负担。”
听了她的话,我再也忍不住,泪崩了。
“唉呀!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文静,这不是你的错!”她有些尴尬,掏出纸巾递给我。
检票口开始站排,我把眼泪擦干准备离开,一抬头吃了一惊。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脸上的表情凝重、失望、悲伤,我们俩慌忙站了起来。
“你怎么……”袁溪窘迫极了,满脸通红。
他走到我身边,把我背包的拉链拉开,在里面找来找去掏出一个小扭扣状的项链给我看。
“这个是我送给方文静的,她出事那天没有戴,一定夹在这几件衣服里面了,没想到你今天会带走它,你仔细看看。”
我茫然地看着那个小东西,对收拾行李时是否夹带了它没有任何印象。然而接过它的一瞬间,脑子里醍醐灌顶般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在北郊那栋楼的电梯间送给我的一个微型追踪器!
……
大量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转瞬间淹没了我的大脑,只觉得里面快要炸开了,我不得不捂着脑袋,拼命抵抗着想把它们清空,可是来不及了,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由得哭了出来。
张皓慌忙把我搂在怀里:“对不起!唉!对不起!”
我憧憬了一辈子的未来轰然坍塌,用残存的理智逼迫自己粗暴地推开他,拎起背包,头也不回仓惶奔向检票口,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满脑子破碎的旧时记忆逃离了那个会令我把整个人生缴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