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面对张皓的时候大脑的逻辑性似乎总是毫不犹豫离我而去。从高中时与锦南的交往,到锦南离去,再到突然从惊悸中醒来,缺失了一部分记忆,王滔的惊扰、陌生电话、丢失的卡片、家里莫明奇妙的异响、时时出现亦真亦幻的锦南,种种的疑点、线索,看似毫无关联,却又好像又都围绕着那段缺失的记忆。我的担心、猜测,我的惊恐、无助,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个陌生人面前。
随着一声长叹,我终于结束了对这番不可思议经历的叙述。能有人倾诉感觉很好,不管怎样好像压在心头的千金重担一瞬间被卸下一样,轻松了很多。
张皓飞快的记录,就像之前答应我的一样,没有打断我,也没有评判我。只是默默地听完,然后郑重地合上他的笔记本,抬起头看着我。
他一定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各种尖锐和令人难堪的问题,我以一种豁出去的心态直面他犀利的目光。
“你介意我再仔细察看一下你家里吗?可能还需要拍一些照片取证。”
“没关系,尽管看吧。”我看了一下手机,居然已经接近午夜了,我都说了些什么呀,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
“可能时间会有点长,你休息一下不用管我。”他从书房开始,走走停停,好像在各个角落里观察细节,偶尔还听到有拍照的声音。不明就里的我,感觉到有些无聊,一阵困意袭来,索性躺在沙发上和衣而眠吧,有一个刑警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身上被盖上了被子,张皓在哪里?我起来活动一下四肢,在书房里找到了正趴在写字台上呼呼大睡的他。睡着的他呆萌呆萌的,只是这样的姿势一定很难受,我把被子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走到餐厅去准备早餐,幸运的在冰箱里找到了鸡蛋、切片面包和奶酪片,一定是小迟放在里面的,心里暖暖的又酸酸的。
正在我热火朝天用电磁炉笨手笨脚煎鸡蛋的时候,张皓走过来了,一声“早!”吓得我的煎蛋锅几乎甩了出去。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取证结束已经凌晨了,估计这里也叫不到出租,就留下来了,我这就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最好找个朋友来陪你安全一些。如果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你忙吧!”说完转身就走。
“哎!就快好了,吃了早餐再走吧。”我着急地追上他,窘得满脸通红。
他回头冲我笑了笑,摆了摆手,并没有停下来,“谢谢,不了!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我昨天的讲述一定有很多不合常理的状况,可是张皓居然都没有问过什么问题,这让我很好奇。
“你讲得很清楚,暂时没有什么好问的,如果发现什么疑点,我再问你好了。”他简单地说,急匆匆关上门离开了。
我很失落,呆呆地靠在门上回味着他刚才的一番话,直到厨房传过来焦糊的味道,要命啦!
赶紧跑回去抢救,小平板锅里只剩一团焦糊的东西,锅底也烤得黑乎乎一片,沮丧地关掉电源,把小锅往水池里随便一扔不管了,没有了任何吃早餐的心情。
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回到书房的笔记本电脑前,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再不工作,真的快疯了。
门铃响了起来,难道张皓有什么事又返回来了吗?我赶紧跑到门口,欢快地打开门脱口而出,“张警官!”
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是一脸阴郁的迟旭,吃了一惊,很尴尬。
“张警官?”他脸色难看得不亚于外面雾霾末日的景象,“我今天下午的航班飞上海,这下你开心了,我没办法烦你了!”他声音里透出的懊恼扑面而来,随即低下头,自顾自的将地上大箱小箱的东西一样一样搬进我家来,是方便食品、水和一些蔬菜水果,进进出出安顿好之后,不发一言,又提起卫生间的两个大水桶走了出去,门在我面前“嘭”的一声狠狠关上。
我好像失语了一样,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待他提着两大桶水回来,已是满头大汗。
“你听好!如果实在没有人陪你,这几天要把家里的门窗锁好,保持手机通迅畅通,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先别出门了。我刚刚跟门卫的保安小李打过招呼,每隔两天他会过来帮你打水,直到供水正常,应该也快了。每天晚上十点,我会给你打电话,如果你不接,我就报警,听好了吗?”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表情,有点陌生,也没想到,平常和同事们嘻笑大条的他会有如此贴心和稳重的一面。
“好的,知道了!”我小声说,“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他又从包里拿出几块大容量充电宝,“这些已经全部充满了电,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一件事,不要相信楚娇娇!”他莫明奇妙说出了这句话,让我一愣。
“什么也别问,相信我的话就好。时间不多了,我要回去收拾东西去机场了。”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挂包,向门外走,我跟过去送他。
突然,他回过头来紧紧地抱住我,我不知所措身体僵硬地被他紧抱着,没有挣扎,他的感情我感受得到,可是心里模糊地有一丝警惕,除了楚娇娇的存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顾虑些什么。
良久,他轻声叹了口气,终于放开我离开。站在门前,仔细倾听电梯的响动,他离我越来越远,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担心。经历了几天跌宕起伏的生活,我终于重新恢复死宅的状态,跟雾霾一样,死死守着这一方天地,直到地老天荒。
我重新回到电脑前,新建了一个文档,犹豫着敲下了《时空之门》这个题目,那些关于锦南的一幕幕鲜活的记忆随之源源不断的涌上心头。
我真的很想写一个他!可一旦开始,却不知从何写起。酝酿了片刻,只好又一次拿起锦南的那些笔记。
这一本的扉页,有一张我的背影素描,手里拿着一根魔法棒,站在教学楼天台的边缘,望向天空,风吹起了我的长发和裙摆,看上去很有动感,天上重重阴霾中融合了锦南的一张绝望的脸看向画面上的我。
我被这张脸震憾着,把本子靠近眼睛,专注地观察,想从这张脸上捕捉到他的心灵讯息。看着看着,突然,那张脸转向了我,一双瞪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我的双眼,我吓得立刻把本子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