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感到生活无法继续的时候,我总会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也许没那么糟糕。我已经死过一次,除了给家人带来更多痛苦之外并没什么用。人们总说要为自己而活,但是真正做到是很难的,有些痛苦自己可以承受,却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加诸于在意的人身上。
再坚持一下。
张皓送我回家的路上什么也没说,他总是知道找合适的时机与我交流,这点让我觉得很放松。与他初次见面到现在,其实不过几天而已,却感觉时间很漫长,好像认识了一辈子。
而对迟旭,认识多久我也糊涂了,只是觉得越来越看不清楚他,越来越认不出他。他等于提前宣布了我在公司的结局,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回到家门口时,我回头对张皓说:“我要辞职!不能帮你了,对不起!”
他没说什么只是理解地点点头,我打开家门时没有请他进门,他就站在门前看着我,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很累,什么也不想说了,蒋森林的事改天再说吧,反正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对你有用。”
“好好休息!”他说,还是看着我却不离开,脸上写满了关心。
他的眼神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全,可惜我的世界终归只能一个人。我强迫自己不再看他,把门关上,到这一刻全身的力气似乎已经用光,靠在门上止不住慢慢滑落在地板上。
我知道张皓还在外面没有离开。我没有开灯,继续压抑着汹涌而来的悲伤,对未来更加茫然,我希望时间停止,地球停转,这样我就不需要考虑以后该怎么生活,或者一夜醒来,发现自己是另外一个人,过着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张皓在外面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没办法再无视下去。鼓起勇气站起来,把门重新打开,他还保持着关门前的姿势站在那里,注视着我……
忽然不想再逃避他的温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扑在他怀里,任自己的悲伤绝堤,把整个世界淹没……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觉得郁结在心里所有的痛苦都挥洒干净了,只余下轻松和晕眩,还有张皓被泪水打湿的上衣。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一句带着浓重鼻音的话说了出来:“谢谢!”似乎是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两个字。
随后我迅速转身重新进了门,没有再看他,把房门关上,跑到卧室直接钻进被子里。
整整两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也不想做,整个人懒懒的,手机关机,隔绝了与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我正潜藏在大海最深处,没有光照的地方,这里很安全。
周日下午趴在沙发上又睡了过去,我好像要把这一阵缺失的睡眠都补回来一样睡得昏天黑地。
外面走廊的防火门被推开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响了起来,隔壁房门也突然被打开,有东西挪进去的声音。
巨大的声响,吵得我睡意全无,一阵一阵袭来的饥饿感也让我无法再忍受,赶紧起来泡了一碗面,把门打开勉强睁着迷蒙的双眼向隔壁房门看过去,几个搬家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往里面搬家具,来了新邻居吗?
“方!文!静!”我名字的每一个字都被他叫得用力,把我的睡意立即驱散。
张皓那个小徒弟李明哲抱着一个大箱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出现在隔壁房。
他看到我的样子大笑着,忙把箱子抬了进去,然后不由分说把我家房门一把推开,自顾自闯了进来。
“你在干什么?睡觉吗?”他好奇地问我,然后似乎闻到了泡面的香味,马上跑到餐厅。
“太好了!我快饿死了!”拿起来就吃,我还来不及反对,几大口泡面就下去了一半,这是我仅有的一桶了,心痛……
我快饿晕,也快被他气晕了,闷闷地看着他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随后推门进来的张皓,看到我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只能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心里涌现出源源不断的怨念。
“别生气,让他吃泡面,咱们吃外卖,很快就到了!”他笑着说。
“张哥!我还能吃三大碗饭,你买够了吧?”他口齿不清的咕噜着。
我和张皓回到客厅,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搬运工,我不明白他们想干嘛。
“你好!我是你的新邻居!”他说着伸出手来,好像我们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一样。
“什么意思?”我还是没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我们局里单身宿舍在翻修,不够住了,我和李明哲出来租房子对付一阵,你家这个小区租金便宜,很合适,我们就决定搬来了。”他解释到。
“哦”我淡然的回了一句,可心里很开心,晚上再也不怕什么乱七八糟的噩梦和那些诡异的感觉了,并且强行忽略掉为什么他们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住。
“怎么样?”他问,“这两天你把自己修好了吗?”
“差不多吧,明天有力气去辞职了。”我懒懒地说,双手揉着睡得麻麻的脸蛋。
吃饭的时候,李明哲没有太多话说,因为好吃的东西太多,把他的嘴完全堵个严实。我吃了几口,就觉得饱了,本来晚上也不习惯吃晚餐,有时候一盒牛奶就搞定了。
我放下筷子,在想该怎么把蒋森林的事说给张皓听。想来想去,不知从何说起,怎么想都不合理,但如果不说,又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觉得蒋森林确实给我打过电话,我接到了,但我当时应该是喝醉了,不太清醒,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前几天梦里出现了那个情景,但我认为那不是梦,那是一段记忆。你不要不信我!”我有些急于解释。
“没有,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信了?”他说。
“他给我打电话就是想骂我,他在电话里大骂‘方文静,你还我证据,你这个阴险的女人,你不得好死!’他骂了好多声,'你不得好死!'我真是糊涂了!”我尽量模仿着梦中那可怕的尖锐喊叫声,一边正在猛吃的李明哲突然就被呛了一下。
张皓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满脸通红的表情,蹙起眉头思考着。
“你说会不会我在醉酒断片的时候做了什么坏事,他才这么恨我?”我推测着,并且心里害怕着。
“不可能!”他立刻否定掉,“我记下了!这是很重要的线索,你做的不错!”
“我觉得蒋森林可能真的是被害死的,他手上的证据也许确实很重要!”我对他说,“你们要不要再回头查一查他的死因,也许有什么发现。”
“我会考虑的,你不用想太多。另外,你们公司最近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他又问。
我想了想,除了我的谣言满天飞,倒没有注意有什么异常情况。
“我不知道,我不是很注意周围的同事们,我总是尽量避免和他们接触。”我郁闷地说。
“你明天真打算辞职吗?”他问。
“是的,我没有理由再撑下去了,现在可能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迟旭那天说过的话,我没法再做了。”
“我觉得楚娇娇没那么容易放你走。你去试试看吧,如果真像我说的,你也不要太难过,先跟她周旋着,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这案子不是那么简单,我也不想打草惊蛇,如果可能的话,你再忍忍,就快结束了。”他说着又露出那种怜惜的眼神。
我泄气地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天,还是觉得浑身疲惫。
“叭”的一声,吓得我惊跳起来。李明哲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正在用纸巾擦嘴,吃得直打饱嗝。
“这个饭桶!”张皓笑骂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