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夫人看看她的保镖。
马克-刘就过来,对经理轻声责备了几句,然后对廉总点头当是个抱歉。
罗总僵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叫胡志明12月的太阳晒红了脸。
他觉得,土豆华侨和阮女士,似乎也对他有些嘲笑的意思。
他赶紧跟上了年夫人:“夫人,我们陆主席和石总那边----”
年夫人点点头:“别担心,我答应过的事情,不会反悔。”
她想了想,叫经理过来说,准备由夫人手下的一家投资公司的越晚投资基金、割一点股份出来,给罗总加进来。
罗总的脸色才好起来。
等年夫人的手下把英文文件准备好,廉总叫吆喝着王丽赶紧翻译出个大概来,给罗总看。
王丽拿到手,翻了一个遍后,却发现文件上的投资对象,是一只永续投资基金。也就是说,投进这支基金的钱,以及它产生的利润,会不断滚动到这只基金下面罗列的新项目去。
因此,投资的管理合伙人(行内叫GP),对有限合伙人(就是出资人们),实际上是不用分钱的。换句话说,就是把钱放进了一个没底的洞。
王丽忍不住担心:
“廉总,这样的话,我们投的,就不是越晚一号,而是这只基金管理方认可的所有项目。而且我们出的钱,也不见得能进到越晚一期项目,说不定会直接进到其他项目了啊?”
王丽指给廉总看、合约附注上写的一堆项目名称。
多到谁都不知道是什么。
廉总皱着眉头,接受了王丽的担忧,指示说:
“你翻译好、再用黄色把需要关注的地方标注出来,给领导们看吧?”
但是罗总看了王丽的报告,却没什么反应。
最后就连廉总都贴着他、不得不多说一句:
“罗总,我们是不是得谨慎一些,这毕竟是1亿美元啊?!”
“我和主席都汇报了。”罗总很不高兴,因为这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才从年夫人那里讨来的机会。再加上,他相信风险越高回报越大,所以决定剑走偏锋。
晚上,他就在电话上召集了一个所谓的汇报,然后果断的叫廉总代表他、在合约上签了字。又叫一早就给年夫人那边送过去。因为夫人那边说,会由他们签字盖章后、再统一拿去香港那边、加盖王丽他们公司的印鉴,并找第二位董事联签。
(罗总很怕承担责任,习惯性的、任何文件都能不签就不签。他借口要尊重香港本地的董事们,所以由香港本地一位董事联签合同。)
第二天中午,罗总正兴冲冲的和一帮本地的华侨商人吃饭。突然他看见,不远处,土豆华侨迎着胡志明几个坐地户官员,进了一间包间吃饭。
“周老板的买卖,做的很大吗?”
罗总好奇地向周围的人打听。
“罗总,贵公司不是刚刚投资了周老板的项目吗?”
一个台湾来的商人惊奇的问。
罗总给问懵了:
“周老板他们也想投瓷器厂的项目来着。不过我们也想自己做----”
另外一个华侨商人听出了不对劲,就给说漏了嘴的台湾人打眼色。
但是台湾商人也在苦寻大金主而不得,就赶紧把住罗总当救星:
“罗总的生意真了不得。我们也不需要1亿美金那么多,小小1000万到2000万就够了。”
又是1亿美元?天下哪有这么多的雷同?
罗总有点明白了。他赶紧装作请台湾人抽烟,把台湾人拖到了街角。
“这个--不成问题,我们跟千亿集团都有合作,在大陆是500强---”
投资做饵,果然让台湾人敞开了心扉。
原来,周老板已经通过阮女士的关系,拿到了瓷器厂的土地。
现在就等他的资金打进第四郡政府指定的银行账户,就能拿到政府的卖地通知书了。
目前看来,周老板还没弄到政府要求的现钱:8000万美元的土地款、和后续运营费用2000万美元。
而政府指定的银行账户,又开在阮女士开的银行里面。
这不啻于说,自己被土豆周和阮女士下了套,钱全是自己出,好处却捞不到。
虽然,罗总来不及想年夫人那边、为什么要跟土豆周他们一起骗自己,但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责任不能由他承担。
他急忙抛下求金若渴的台湾人,给廉总打电话,叫带上王丽,立即去把投资合约的事情再“落实”一下。
等廉总好不容易逮住昨天那位经理,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但是对方连理都不想理:
“合约是你们自己看过、才签字的。”
“毕竟是1亿美元啊---”廉总专门负责帮罗总善后。
他比集团主席秘书出身的罗总、大了十岁,也更能屈能伸,可惜官运不如一把手,所以只能屈居副手。
“项目开工,都需要资金,我已经叫同事把汇款路径给你们了。麻烦圣诞节前把资金打过来。如果迟了的话,我们要收滞纳金的,按每天千分之三计算。”
项目经理,口气越来越公事公办。
“能不能明确一下、我们资金进的项目呢?”廉总还不放弃。
“需要资金的项目,就会分配资金。”
年夫人手下的项目经理说了个绕口令,就收线了。
廉总一头汗的把住手机,脸色都青了,只得赶紧报告给罗总。
罗总也傻眼了,他想了三分钟,对廉总和王丽发火了:
“早干什么去了?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看的吗?!现在怎么办?”
廉总皱紧了眉头,在酒店大堂的一棵大芭蕉树下,瞪着王丽:
“罗总---唉,一到紧急时刻,就跑!”
然后,他把手机放在咖啡茶几上,像自言自语,又像问王丽:
“现在怎么办?合约都签上字,你也给人家送去了。”
王丽也是大脑一阵眩晕,她从两位领导的对话里听出点意思来了。她也不愿意相信夫人的手下就这样诈骗了他们。
她一样皱着眉头,狠狠的看着对面的廉总,努力思考、这次匆匆签的文件有没有什么缺失的地方。
一个侍者看见廉总和王丽两个人、好像要吃了对方一样互相瞅着,赶紧给他们送来一张菜单。
菜单上有个印着个仿出入境盖的方章,以显示菜单上的饮料和小食,都是外国游客必吃的精品。
王丽一下被点醒了。
按照香港的《公司法》,公司签署的重要投资协议,必须由两位董事的签字和加盖董事签字印鉴后,才能生效。
早上六点,罗总打着骂着、叫她赶紧去给夫人送合约的时候,她顺便看过,那合同上是只有廉总一个人签字的。
回头,她听见罗总的解释是,年夫人那边签字盖上章后,会用当日快递急送到香港公司里,由香港本地的一位董事联签后,盖章生效的。
她立即跳起来,抽筋一样的抓起电话,给香港的同事打了过去:
“Connie,这两天,会有人给送四份越南过来的文件,是---廉总签字的。请先别盖公司的蓝色董事签字方印!如果年夫人那边来催,就说领导们回来后亲自给夫人送。”
“王丽,这文件已经送来了呀。送快递人说,需要今天来收件的----”
廉总听见这话,又看见王丽吃人的模样,也明白了关隘所在。
他一把夺过王丽的电话,声色俱厉的对香港同事说,哪个糊涂同事敢盖章、送出文件,他就立即炒了谁。
“领导,您要不要跟邓总他们说一声,不副签合同呢?”
王丽在一边小声提醒。
廉总立即瞪了她一眼,放下王丽的电话后,他就用自己的手机、给香港的董事们打了过去。
另外一边,林洛在香港的宿舍里,正一面照顾自杀未遂的章雪晗,一面寻思阿尔伯特-张到底怎么了。
这时,她家铁门忽然传来两声很轻的拍门声。
她趴到猫眼上一看,没人。
过了一会,又有人好像挠痒痒一样,又给铁门上轻轻抓了两下。
林洛一下打开木门。
在铁门的栏杆后面,出现了一个勾肩搭背的瘦子,穿着一身蹩脚的清洁工浅蓝色短袖上衣,带着一顶压得很低、很旧的蓝帽子。
林洛仔细一看,居然是失踪了的阿尔伯特-张。
她刚要说话,就被银行家用一个别出声的手势,阻止了。
等把人放进来,关好门,阿尔伯特-张哆哆嗦嗦的、摸出一张两面都有蓝色字迹的破纸。
“我---我不能待太久。把这个收好。”
“可是你这几天都哪里去了啊?”
林洛看见他的嘴唇都干裂了,赶紧给他倒了一杯冷水。
“我看见新闻上说泰德自杀了。”
银行家沉痛的说:“真可悲,我们原来----唉!”
林洛拿起了破纸看看,这东西原来是被水浸透了,字迹殷到两面,很难阅读。而且它虽然不是太旧,但是已经有几年的样子了。
“这是?”
银行家压低了声音:“这个就是遗嘱上的‘家庭备忘’。”
林洛大惊失色,她也靠近银行家问:“哪里来的?”
阿尔伯特-张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放在林洛家的桌子上,急忙要开门出去:
“博士,别问这么多。我现在要去警察局自首了。”
他苦笑了一下:“唯有这样,我---我才能活。你们---也不会被牵连。”
可是,还没等他打开门,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林洛扒开、抖得筛糠一样的阿尔伯特-张,从猫眼上往外一看,顿时觉得腿上都没了气力。
门口出现了一群南亚大汉,为首的那个,就是那天晚上在素菜馆打砸的双煞之一。
这种感觉,对博士,很像是大考时,听见考官说“离考试结束还有五分钟,大家检查一下姓名和考号。好,停止答卷!”
章雪晗听见有动静,也出来看。
林洛赶紧对她出了一个不要动的表情。
然后,她把那张“家庭备忘”折了几下,放进门口放要回收分类的垃圾袋子里。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几下连锤带踢的声音。
“八婆!我知道你们在家!开门!”
“再不开门,我们就砸开门啦。”
章雪晗吓了一跳,她不知道门外恶汉的来历,但是她觉得这种上门欺负,在某种程度上,比突然之间抖出实情的张仲文,都可恶:两者都是在欺负原本善良的自己!
章雪晗刚想给楼下物业打电话,就被小银子林洛制止了。
她知道这些人不是这栋楼的住户,照理是上不来的,既然上来了,那么物业怕也是鬼怕恶人,帮不了自己。
这木门和铁门都是很老的式样,如果要撬开,也不是特别困难。
她现在打电话报警,不知道警察多久能上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拼拼胆子,就是不开门、就是不出声。
当然,她也得有点准备,于是她踮着脚去烧了两大壶开水,备用。
外面像是拆楼一样、又是砸了小半个钟头的门。
“真的不在家?”
南亚人嘟囔着,领着人坐电梯下楼了。
阿尔伯特-张着急的就要去开门,就被林洛一把按住。
章雪晗也猫着腰过来了,做了个口型:“不是走了吗?”
“嘘!”林洛还是不许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