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您的手下也在极力为夫人效劳。他在雅加达求见魏赭老先生的事情,还顺利吗?听说,投资部的李向耀也在积极推进。明后天魏家的侄男会去吉隆坡附近的乌鲁冷嶽参加活动!年轻人和年轻人更容易沟通嘛!非常好!”
这位手眼通天的律师,却丝毫不问、也不提:银行里发生的那起离奇的跳楼案,和之后投资部总监、在高先生自己的办公室里,被砸扁了脑袋的杀人案。
高先生愣了一下,罗百年是在用这些鲤鱼、来暗讽自己和同僚们。
他本能的意识到,此时自己绝不该去打听、那两起案子的进展情况。
饭后,主人家特别热情的安排自己的印巴裔司机阿吉,把他送回家。
但是高先生坐在汽车里,心还是噗通噗通的乱跳。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罗百年的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高先生险些撞在前座上。
原来,对面一辆车开反了车道。
阿吉以为对方是大陆人(大陆和香港的开车车道是相反的),打开车窗,就要大呼小叫。
对方也打开车门走了过来。
这是个高大的美国人。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头发和胡子都秫秫着,一脸不好惹、脾气坏的表情。
在这条没什么人的乡间小道上,美国人大力的砸砸罗百年的车前盖。
“你有什么毛病嘛?!”
美国大个儿恶人先告状的、问罗百年的司机。
印巴裔司机看看美国大个,又使劲去看看、他停在不远处阴影里的汽车,赶紧做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摇摇头,表示他错了。
然后,印巴司机把车窗关上,慢慢的、温顺的把车开走了。
高先生对这个大个儿似乎有些印象,记得自己在一次政府组织的高级宴会上见过。
然后,他就听见、司机阿吉在用混着广东话的英语骂骂咧咧,好像他也认识那个大个子。
“阿吉,你认识他?”高先生问罗百年的司机。
“高生,别理他!”
“他是?”
“他是---上次先生在邵逸夫奖颁奖宴会上认识的,是一个---什么汉学家,听说还研究民国历史的,还有个中文名,叫什么鲁白隙。先生专门把他从美国请过来,他开的那辆车都是先生的。”
怪不得司机一看见他的车,就收敛了态度。
高先生正在心烦投资部可能捷足先登的事情,就没有往深处想。
他拿起手机,意外发现:平时总是很谦卑、秒回信息的阿尔伯特-张,居然也敢已读不回。
于是,高先生愤怒的给阿尔伯特-张加了一条留言:
“你也去大马找找魏家的年轻人!撬不开魏家的嘴,就别再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几乎一语成箴。这个时候,倒霉的阿尔伯特-张,还没有从被轰出来的耻辱中醒过神,就被上司蛮不讲理的命令,钉在了会馆外面。
“上大马找?可是马来西亚也是个很大的地方,上哪里去捞人啊?”
他急的吞直云吐雾,可惜手边认识的资源里,还是没有一个人、能给他透一点有用的信息。
就在他急的要提着自己的头发、脱离地心引力的时候,会馆的铁门开了,里面又出来了几个人。
其中一个,好像一头肥猫,即使天光暗了,阿尔伯特-张还能隐隐的看见、他满脸的狡猾和油腻。
肥猫跟其他几个人似乎在大声的交头接耳:
“老魏头太难打交道了,连世交的面子都不给。还是他的两个孙子,更好说话。”
“听说,他们明天晚上要去云顶庄园,参加年家组织的活动啊。”
肥猫背后似乎长眼,看见阿尔伯特-张靠了上来,立即笑眯眯的跟银行家搭上了话。
“啊,阿尔伯特呀,刚才在会馆里见过。XX银行派您来找老魏头谈事情,也被拒绝了?”
肥猫的同伙们,听见阿尔伯特-张是著名银行私人投资部高级经理,就想起刚才也和他换过名片,不由得把他看成了一笔资源,不介意带他同去云顶庄园。
飞去目的地吉隆坡的路上,两批人就互相贴住了。
阿尔伯特-张正好向这批魏家的“世交”、打听魏家的各种小道消息。
肥猫先开声:
“这魏家其实跟年家关系很近。年家现在的继承人年福生,据说就是魏家的种儿。到了年福生这一辈,魏家的小少爷们都该喊他一声叔。”
“所以,年福生这一支,跟他叔母年夫人很不对付?!”
另外一个同行者也不知道这段过往,插了句嘴。
阿尔伯特-张刚想问详情,就看见肥猫欲言又止的、喝了一口飞机上提供的红酒,不说话了。
他旁边第三个伙计就接上了茬:
“当然是因为钱呗!”
原来,年夫人的舅舅,也就是年老先生,娶了六房妻妾,都没生下一个“后儿”。
他唯一的妹妹,生年夫人的时候又难产死了。
年夫人的父亲黄老爷,是个走鸡斗狗样样行、就是不善持家的公子哥。
钱花完后,就一心靠着女儿、讨好年老先生,好让自家沾上年家的财气。
后来,年老先生去上海跑货的时候,被介绍了一个特别能生娃的小寡妇。
小寡妇带过来五个孩子里,都跟着姓了年。
最大的,就是年福生先生的父亲,叫年瑞鹤,对继父年老先生一百个的恭顺。
所以,在年老先生的亲儿子六公子出生以前,老爷子曾想让唯一的血亲、年夫人,跟年瑞鹤结婚,来个亲上加亲。
没等换了文定,小寡妇七姨太就给年老先生生了六公子。
后来,年夫人的父亲黄老爷,就张罗着、把十四岁的女儿嫁给了小她五岁的小六公子,说是“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快发达”。
可惜,“金砖和发达”还没现身,六公子就死了。
七姨太一口咬定、是年夫人克死了年老爷子的独苗。
等年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就把整副身家和头衔地位,都给了年瑞鹤和小寡妇带来的其他继子女,半个子儿都没给年夫人父女,虽然年瑞鹤已经有了跟魏家有关的一大笔遗产。
“跟魏家有关的一大笔遗产?”
阿尔伯特-张条件反射的想到了摘星台:“什么意思?”
“嘘!听说,魏家打魏赭父亲那辈上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大笔遗产。”
肥猫看看商务机舱里只有他们几个,还是压低了声音:
“但是呢,好像这遗产只能传给家里的女孩。我也是听年福生说、家里老辈子的说的。如果,这魏家女脉断了的话呢,魏赭的父亲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年瑞鹤,就一人一份。这遗产执行人落在了华人协会的秘书身上。所以,年夫人为了憋住年瑞鹤家,才抢了华人协会秘书的位子,从1985年到现在,都坚决不让位啊。”
阿尔伯特-张这才知道了年夫人跟摘星台这层关系,也明白了为啥在这场遗产寻人大战中,皇帝不急、太监急。
另外一个大嘴同行者,他的妹妹嫁了年瑞鹤弟弟的儿子,也想知道妹妹家有没有可能继承大额遗产。
“那么,年家各个都有份吗?”
肥猫意味深长的摇摇头:
“魏先生的爹虽然曾有俩兄弟,但是活到大的,就只有年瑞鹤一个了。年家其他的养子,跟年瑞鹤是一个妈、爹不同。唉,人家都说年家这十几年全是靠着这传言顶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最后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声音太轻,还是前边的话太腥,男人只顾着暧昧的笑:
既然七姨太生的孩子,有至少仨亲爹,那么她也一定不是个凡人啊。
“其实,那七姨太只是命不好。当初也是老BJ名门之后,听说家里曾经出过八位翰林呢!皇帝退位以后,她家败了,不得不给人做了妾。后来她丈夫被一个戏子迷住,把命丢了,她这才跟了别人。”
“戏子?”
阿尔伯特-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相信“否极泰来”真的存在。
他想起那张摘星台匣子里的黑白照片、和上面的那个旦角演员。
“那个戏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肥猫在关键时刻卡壳了。
他眯着眼睛,拍拍满是油汗的额头。
“说起来,我的公司,在吉隆坡上市,是一家很不错的建筑公司,想找人一起做。阿尔伯特,你是负责大客户的私人银行部,有没有客户感兴趣我们?”
阿尔伯特-张听见、肥猫这就要求自己投桃报李了,眼里闪过一丝怏怏的神色,但是脸上和嘴里还是笑着应承了。
他在心里嘲讽:至于投资肥猫公司的客户,找不找得到,那么谁能负责呢?
肥猫精明的点点头:
“其实,贵行的投资部,有一个李向耀,阿尔伯特大概认识吧?他说,也要来大马见见魏家的公子们呢。”
飞机很是时候的开始下降了,阿尔伯特-张的耳朵疼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是气压的缘故,还是听见竞争对手李向耀也追来、心理压力造成的。
肥猫安然把头靠在飞机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不过,阿尔伯特-张不知道的是,这些所谓的绝密,李向耀早就知道了,他非但没有赶往吉隆坡外围的云顶庄园,而且下午就约见了跟姚明明一起分租的林洛,来听她讲保险。
顺带,李向耀还把这些“绝密”也分享给了林洛。
“马来的魏家?”
林洛立即启动了脑子里那台、保险从业员搜索有钱人的引擎。
李向耀拍拍自己略微有些地中海的后脑:
“说起来惭愧,您可能在媒体上,也知道了那个实习生跳楼、和银行高管被谋杀的事情。这涉及一笔巨额遗产。这遗产受益人就是马来魏家的本家姑娘。”
虽然李向耀一脸都是金融街特有的虚伪和客套,但他对女人,还是个天生的“发电”机。
A4纸身材的林洛,当然已经从新闻上,知道了银行最近的两起案子、跟摘星匣子的各种小道新闻。
现在听见年家和魏家这段往事,再加上但以理已经答应帮她介绍鲁白隙教授,林洛觉得:
自己,怕是目前所有朝着宝藏猛跑的人里,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还不认识委托方年夫人。
看着李向耀对自己两眼发亮,林洛决定要好好利用一下他。
可惜,事实是,她所知道的信息其实非但不多,甚至还很少,所以她才参不透李向耀干嘛要拉她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