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我还没问过您叫什么名字。”
提着酒皿离开前,苏景安突然想到自己还不清楚这位老人的名字。
村子里的人都喊村正、村正,以至于苏景安先入为主的也跟着叫起村正来。
“太远了,记不得。”
村正闭上了眼,似是不想回答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苏景安耸了耸肩,向着村子里的宴席之地折返。
“景安啊,你去哪了啊?快来继续喝!”
裕公序看着消失过后又出现的苏景安大声招呼道。
其嗓门之大,甚至盖过了宴席上所有的细碎私语声。
“来了,裕叔。”
“满上满上!磨磨唧唧地像什么样子!”
重新坐回裕公序的身旁,将酒碗再次斟满,苏景安捧起酒碗对着裕公序说道。
“这一杯,敬裕叔。”
裕公序笑眯着眼,说道。
“好小子,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来继续满上!”
两人互相不断灌酒,渐渐地酒劲直冲大脑。
对于武者而言,这点后劲算不得什么,但今个儿气氛在这没有谁会去用气劲逼出那一缕缕酒气。
苏景安眼神有些迷糊,大脑迟钝地转动着,突然说道。
“裕叔,村正可有姓名?”
“村正...嗝!”
裕公序打了个酒嗝,断断续续地回道。
“老...妖怪可不就是酒仙吗。”
“这老家伙从来不承认以前的名号,可谁还认不出他就是酒仙。”
“酒仙?”
“具体的,你得问你荆仁叔...”
裕公序手指摇晃着指向一旁沉默寡言的玉璞境武者,说道。
“在他那片地儿,酒仙这名字可是响亮的很。”
荆仁见两人的视线望来,缓缓说道。
“嗯。”
“酒仙的名字在楮漄外村很响亮。”
这是苏景安第一次听这位武者说这么长一段话...
他本以为对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方才需要缩短自己的话语。
未曾想,对方的声线却有一种空灵清脆之感。
如山水灵动,又似笔墨尽松。
看着眼前有些微愣的苏景安,荆仁有意识的压了压自己的声音,继续说道。
“在外村那一片,酒仙算是武者里头最能喝的,在最能喝里头又是最能打的...”
“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酒仙,不过酒仙算是比我们都大上两三辈的人物,至于村正是不是没有人知道...”
话音未落,荆仁便被一旁的裕公序打断。
裕公序拍着苏景安的肩头,笑着道。
“现在你知道老怪物的故事了吧。”
“不用猜,老家伙就是酒仙。”
苏景安满脸涨红,略有所思道。
“所以酒仙前辈的真名是?”
“任平生,老家伙的名字...”
裕公序说完话,注意力便被另一边的李子引了过去。
一项不喜喝酒的李子,此刻竟是难得站在人群中间,高举着酒碗对着一干村民们说道。
“我在此感谢各位长辈...”
说到这李子顿了一顿,像是在回顾台词一般。
“算了,我敬各位前辈!”
说罢,李子端起了酒碗像是一个外门汉灌水一般直接将那烈酒灌入喉间。
“咳...”
火辣的烈酒窜动在喉间,李子有些想用气劲将这股味儿给逼出来,不过想了想也就作罢。
一旁的桃子见状,端了碗白水过来喂给李子喝下后,拂了拂他的后背也让他好受了一些。
“李子,喝不惯就不要这么喝!看你裕叔给你表演一个!”
裕公序的话音刚落下,他便捧起小酒坛子直接灌了起来...
“行了行了,少喝点,今个可是我家小子的日子!”
一旁的洪浩有些催促道,示意对方别老抢李子的风头。
裕公序方才反应过来,顿下了手里头的动作,向着周围一圈村民们笑道。
“不好意思,一时兴起...”
没什么多余的活动,整场宴席都在不断灌酒间结束。
向来不喝酒的李子也闷了好几碗下去,看得桃子都有些无奈,只得搀扶着李子回到了他们那间新搭的土屋里头去。
往后,这便是他们生活延续的地方。
倒是喝得最上头的裕公序也是被洪浩抬走,看得出来对方也没少干这类苦差事...
余温散尽,满堂闹腾的宴席也只剩了那么几个收拾摊子的人。
苏景安则是回到了裕公序的那间土屋。
难得的酒足饭饱让人升起种种难感真实的想法。
躺在土炕上的苏景安突然感到一阵迷茫,似乎留在桃源村也是一个不错的打算。
前路缥缈的西行朝圣、登临太苍峰一事...
苏景安不再思考,伴着心头醉意匆匆睡去。
...
桃源村村口。
村正睁开了他那双鱼白看向村子的方向。
他能感觉到村民们的欢声笑语,但同样这并不能引动他心中的丝丝涟漪。
岁至百载有余,这样的场景村正已经见过太多太多。
此般场景到最后终究抵不过桌淡人冷静半夜的事实。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苏景安找了过来,同时递给他一碗酒。
烈酒下喉,太久太久没有喝酒的村正后半辈子头一次被酒辣到嗓子眼。
不过为了保持往日里的威严,村正并没有选择用劲气驱散酒气,又或是咳出来。
他选择强忍过去...
当然,这样的后果也很明显,那就是残液难免会从嘴里漏出去...
不过好在,眼前那小子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反而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一个让他有些不太想回答的问题。
你的名字...
桃源村刚建立时也有人问过他的名字,不过也都被其用各种原有搪塞了过去。
不曾想,还是被有些个小娃娃认了出来。
任平生也被人称之为酒仙,楮漄外村人。
所谓任凭世俗扰清梦,半生醉酒半生歌。
前半辈子的任平生确实生活在醉生梦死之中,本想着就此老去,没想到这世间竟有人看得上一个浑人。
后来又想着,接着前半生的醉意做一场清梦。
奈何世事无常,大梦破醒。
没了酒意没了清梦。
现如今的任平生只剩下这一具逐渐腐朽的躯体。
有一话句他骗了所有人,那把剑鞘并不是一百年前有人给他。
而是在楮漄城破的那一日,有人交给他,并助其晋为合一道境。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约定。
交易开始的那一刻,酒仙不再是酒仙,任平生也就不再是任平生了。
犹是邪祟断吾梦,半身残凉半身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