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抵达二十五楼。

　　王阿财笑容满面：“孟老师，我给您买杯咖啡，您想要什么味道？”

　　孟春梅雷厉风行，迈着职场女强人的嚣张步伐，走进了都市广播的玻璃大门。

　　“老样子！”

　　“焦糖玛奇朵？没问题，三分钟送到！”

　　王阿财跟在屁股后面喊道，目送着孟春梅离去。

　　这位中等身材的地中海大叔，像一个纯情的小伙子，眼神里迸射出精光。

　　孟春梅头也不回，左手甩着丝巾，哼着小曲，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少女。

　　而王阿财的脸上仍残留着快乐，放佛伺候孟春梅是一种荣幸。

　　江丞深感好笑，先一步走进自助茶水间。

　　打眼就瞧见王阿财的徒弟——导播助理文小姐，人称小文。

　　小文长着一副学霸模样，瘦削的脸庞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眼镜小小，渗透出睿智的光芒。

　　她正在给咖啡添加黄糖，见到江丞，抿着嘴轻笑，压低声音：“我师父在外面？”

　　江丞点了点头，来到自助咖啡机旁，选择了一杯黑咖啡，点击按键。

　　三四秒后，咖啡机流畅地滴落在纸杯中。

　　江丞问道：“我记得孟老师没离婚吧？”

　　“嘘——”小文脸上的笑意更浓：“隔墙有耳。”

　　话音刚落，茶水间闪入一个人影。

　　来人正是王阿财，此时，他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不苟言笑，不屑一顾。

　　见到小文打过招呼就像溜走，王阿财皱眉，训斥道：“你这孩子，没点儿眼色。快，给孟老师整一个杯焦糖玛奇朵。这新的咖啡机弄来了，我还真不会操作。”

　　“哦，”小文撅着嘴，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焦糖玛奇朵的浓缩咖啡，开始捣鼓。

　　在江丞能看得到的角度，她还故意吐舌头、翻白眼给王阿财。

　　“呵呵，”江丞忍俊不禁。

　　听到动静，王阿财拧眉看来，端详了几秒，终于说道：“小江啊，不是我说你。”

　　江丞心道：你就是想说我。

　　王阿财小嘴叭叭：“你看人家孟老师，啊，滨岛城市大学的教授，一天天都想着抓紧时间，学习啊，进步啊。你呢？年纪轻轻的，能和孟老师在一个节目轮班主持，你还不珍惜，整天嘻嘻哈哈。”

　　江丞手一抖，咖啡纸杯没拿稳，苦涩的黑咖啡倒灌入喉咙，差点呛死。

　　按理说，导播鲜少会得罪主持人。

　　但社会上，多得是倚老卖老，仗着资历摆谱的职场老油条。

　　江丞嘿嘿一笑：“王老师，快，焦糖玛奇朵弄好了。”

　　“哎？”

　　王阿财恍然大悟，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小文早就把咖啡杯放到他身后的柜子上。

　　“你这孩子，也不提醒我一声，”王阿财瞪了一眼文小姐，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端着咖啡杯，风风火火往外赶去。

　　江丞和小文相视一笑，一切嘲讽尽在不言中。

　　孟春梅虽然年逾五十，但天生会保养，又没吃过什么苦，看着就像是三十来岁的少妇，站在她女儿柳靖跟前，倒像是两姐妹。

　　因此，从孟春梅来都市广播的第一天，就吸引了王阿财的目光。

　　巧合的是，王阿财就是负责晚间六点到十二点的导播。

　　江丞刚来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没少听王阿财数落。

　　后来他学乖了，会暗讽，会用软钉子刺人，反抗了几次，这欺软怕硬的王阿财也就不敢摆谱了，回归了他在职场上的出厂态度——冷漠。

　　江丞和小文寒暄着，来到了工位。

　　孟春梅正在抱怨王阿财磨叽，声音不高不低，但足以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阿财却也不恼火，舔着笑，甘之如饴地说着闲话。

　　周一的时光，诸人总是无心工作。

　　大家都竖起耳朵聆听，这一对夕阳红活宝的现场直播。

　　没过一会，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郑台长来了！”

　　“郑台长，早上好！”

　　“哇，郑台长好帅！”

　　工位四周的气氛鲜活了起来。

　　郑台长四十来岁，穿着黑色衬衫和深色西装裤，低调奢华。

　　“啪啪——”

　　郑台长拍了拍手，吸引诸人的注意力。

　　工位上，大家都抬头看去。

　　郑台长先是例行公事，宣布了上周的节目收听率，几乎没什么变化。

　　话毕，他又表扬了台里一姐柳靖。

　　接着，郑台长又道：“孟老师，小江同学，咱们要注意啦。”

　　“我们的宣传部在几条公交线路上买了广告，来推广《今夜不寂寞》。这个夜话节目呢，我们民营台是后起之秀，但成绩稳扎稳打，爬到了滨岛夜话类节目的第三四名。可是呢，最近几周，收听率明显停滞增长。”

　　“是这样的，孟老师稳重，我就不提了。”

　　“小江同学啊，你是年轻人，你多想想，改变一下风格啊，借助其他媒体平台啊，把收听率给咱搞上去。”

　　江丞连忙称是。

　　另一边，孟春梅顿时拉下了脸，她很不服气。

　　她郑台长这话明显在挤兑自己，言下之意就是不指望自己了。

　　什么意思？

　　节目的收听率到了瓶颈，只有小江能打破瓶颈？

　　切——年龄歧视！性别歧视！

　　孟春梅一生要强，坐不住了，清理了一下嗓子，柔柔弱弱地说道：“台长，关于节目的收听率，其实我揪心很久了。这几个月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这样，我一会儿给您发一份文档，简单描述下节目的问题和创新点。您有时间过目一下？”

　　郑台长闻言，笑了笑：“欢迎，欢迎。”

　　这时，台柱子柳靖表现出来她老道狠辣的一面，问出了关键问题：“台长，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今夜不寂寞》做宣传？”

　　说到这里，诸人也都好奇，目光在郑台长、孟春梅和江丞三人间梭巡。

　　“是这样的，”郑台长用着官方口吻，解释道：“我们招商组的同事联系了好几个广告商，他们非常看重《今夜不寂寞》，投放广告的意向强烈，但一致觉得收听率差点儿意思。我们招商组的兄弟还在努力洽谈。那咱们节目组这边给力，把收听率提上去，招商组的兄弟也轻松点，是不？”

　　见孟春梅和江丞面露喜色，郑台长又加了一剂猛药：“而且，这次的广告谈下来，《今夜不寂寞》有望提档，到时候，咱们台里又要多一个B档节目了。”

　　听到这话，孟春梅激动地站起来，拍着桌子，沉声道：“台长，您放心，这收听率必须搞上去！”

　　江丞连忙起身，频频点头，刷了一下存在感。

　　他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根据系统披露的台里高层势力图，郑台长压根和柳靖那群人尿不到一个护理。

　　想必郑台长对孟春梅这虚伪的态度司空见惯，她再怎么跳也无济于事。

　　毕竟，她女儿已经和副台长绑定的死死的了。

　　沉默的江丞暗自在心里盘算着：“C档节目的轮班主持，一次是500块，要是升级到B档，一次就800块。”

　　“我每周两班，一个月就是八班，每个月的工资就多两千来块。”

　　“可以啊！搬家有望了！”

　　江丞摸着下巴，忍不住幻想。

　　“要是把孟春梅搞下来，我每周轮班四天，那每个月光是轮班费就一万三千块。”

　　“再加上六千多基本工资。”

　　“卧槽，月薪将近两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