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叫夏昭昭，死去的那天距离她十八岁生日只有不到十天。

　　夏昭昭的母亲如今在老家，由几个亲戚轮流照顾着；但她忧思成疾，身体眼看着越来越不好了。

　　桃夭和苏清越一起，以夏昭昭朋友的身份，带着夏昭昭一起回了趟老家。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

　　当初在巧合之下，夏昭昭的灵魂被困在了一个古董花瓶中，一困就是两年。

　　前阵子恰好是余父看中了那个花瓶，将它买下带回家，夏昭昭灵魂中的禁锢感就突然消失了。

　　于是她最先找上了余苓珊。

　　夏昭昭的老家在本市一个偏僻的山村里，苏清越进村的时候找了半天路。

　　还没到夏昭昭家，车就已经开不进去了，苏清越无奈找地方停好车，徒步走进去。

　　刚下过雨，小路上一片泥泞，苏清越的白鞋子都被染成了黄鞋子。

　　夏昭昭飘在前面带路，看着自己身的一人一鬼，心情复杂：你们真的是为了带我回家看看才来的？真的不是为了秀恩爱？

　　趴在苏清越背上的桃夭冲她挥挥手：“走吧昭昭，我们去你家。”

　　夏昭昭：“……”转过身默默飘走。

　　你踏马是鬼啊！你还怕弄脏鞋子不成？

　　苏清越背脊僵硬，双手无处安放；他现在托住桃夭也不是，不托也不是。

　　背上的阿飘基本上没什么重量，但是触感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尤其是某处柔软的触感，让他的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偏偏某只阿飘自己还不知道他的情况，勒着他的脖子动来动去，苏清越感觉自己背上像是要着火了一样，烫得厉害。

　　苏清越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在某只阿飘屁股上拍了一下，压低了嗓音道：“别乱动，再乱动下来自己走。”

　　“什么？”桃夭没听清，伸长了脖子将脑袋凑到他耳边。

　　这下两人贴得更近了。

　　冰凉的气息夹杂着不知名的冷香萦绕在鼻尖，苏清越喉结滚动，咬牙切齿：“夏昭昭，还有多久到你家？”

　　夏昭昭：“？”你俩的事情，突然叫我干嘛？

　　——

　　夏昭昭的母亲住在村里人帮忙修建的土砖房里，家里不大，但是生活用具却没少，被她收拾得很干净。

　　这些时间里她偶尔也会有清醒的时候，现在状态看起来还行，听说是女儿的朋友来了，她还能出来亲自见见苏清越。

　　在路上夏昭昭就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现在夏昭昭的母亲才四十出头，但是看着却像是五十多岁的。

　　他们见到的夏母头发花白，满面愁容，脸上被岁月无情和现实无情地刻下了一道道皱纹.

　　她的双眼有些浑浊，上面似乎蒙了一层白雾。

　　照顾她的婶子告诉苏清越，这两年来夏母因为夏昭昭的事情哭了无数次，眼睛也几乎失明了。

　　现在她只能看见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人脸却是已经看不清了。

　　看着母亲如今的模样，夏昭昭泣不成声。

　　桃夭拉着她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苏清越和夏母聊了几句，提出想以朋友的身份去夏昭昭坟上拜拜。

　　夏母欣然应下，转身摸索着去屋子里拿了些饼干和小零食。

　　“我们昭昭最喜欢吃这个了。”夏母提着袋子摸出来，苏清越从她手中接过，扶着她一起往外走；照顾夏母的亲戚在后面跟着。

　　夏昭昭被桃夭牵着，沉默地朝自己的坟地走去。

　　苏清越给夏昭昭上了香，又烧了纸。

　　夏母摸摸索索将小零食放在女儿坟前。

　　正要离开，却猛然看见坟边站着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身形像极了她日思夜想的女儿。

　　“昭昭，是昭昭吗？我的昭昭来看妈妈了？”夏母突然从苏清越手里挣开，朝夏昭昭和桃夭站着的地方跑去。

　　照顾她的婶子连忙上来拉住她，略带歉意地对苏清越说道：“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吓到你了吧？她有时候就是说自己看到昭昭了，医生说这是心病，我们也没办法……”

　　夏母不停地挣扎，嘴里不断念着夏昭昭的名字，双目圆睁，望着那个方向，豆大的泪珠顺着她枯黄的脸颊流下。

　　“妈……”夏昭昭流出血泪，牵挂了整整两年的母亲就在面前，可她不能拥抱她，她是鬼，她会伤害母亲。

　　桃夭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拍了拍夏昭昭的手：“去吧，去抱抱她，不会有事的。”

　　夏昭昭怔怔看他一眼。

　　桃夭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去吧。”

　　夏昭昭一头扎进了母亲怀里，在温暖的怀抱中放声大哭。

　　原本挣扎的夏母突然不动了，好像怀里抱着什么，对着空气轻轻抚摸。

　　她的手里布满茧子，那是夏昭昭还活着的时候为了供夏昭昭读书，到处做苦工留下的。

　　怀中的女儿似乎还是当初的模样，比自己高了奖金半个头，夏母抱着女儿，叫着女儿的名字轻轻地哄她，给她唱童谣。

　　“苏大师，你说，我要是死了，会不会有人伤心啊……”桃夭看着母女相聚的场景，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自己。

　　她说的并不是现在的身份，而是真正的自己。

　　若是没有成神而是陨落，会有人为她伤心吗？

　　应该是不会有的吧，毕竟她家人朋友都没有，诞生意识以来就是自己一个人。

　　就连和现在的苏清越，都只是短暂的相逢，到了下一个世界，他就会忘记自己，一切都需要从头再来。

　　苏清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婶子看不见的时候轻轻在她头上揉了揉。

　　温暖的触感，像极了季霖然。

　　——

　　夏昭昭从老家回来，更加沉默寡言。

　　她早就听说过母亲似乎过得不太好，在见过了母亲之后，对余苓珊的恨意更甚了。

　　也要花更大的功夫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杀念。

　　她不能伤害人。

　　苏大师说了，杀人的话，她就没有下辈子了，如果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吧？

　　余苓珊醒来之后，余父将真相告诉了她。

　　尽管害怕，但余苓珊还是向夏昭昭道歉了。

　　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胆小，给他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夏昭昭不接受她的道歉，但是也保证不再来找她的麻烦。

　　隐藏在身体里的怨气消失，余苓珊的身体顿时轻盈了很多。

　　余父余母也松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将夏昭昭的母亲接到市里来，请了人照顾她。

　　夏昭昭偶尔会过来看看母亲，也许是上天怜悯，有时夏母还能看见她。

　　在专业医生的治疗下，夏母的病情逐渐稳定。

　　但夏昭昭的怨气并没有完全散去。

　　当初失手将她推下楼的那几人现在已经读大学，而她的时间却永远停留在了坠楼的那一天，她怎么会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