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十六?”时涵尔道,“就让你嫁人了?”
半晌又反应过来,这里毕竟是古代……顿时有点痛苦地看着对方,道:“那是该逃婚。”
何长慕正在检查自己的文书,听到这话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这才重新打量起了这几人,她的目光上下看着对面,时涵尔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观察,略微往后缩了缩,“干嘛?”
毕竟穿不惯这古装,手脚都有些被拧住了的感觉,没人这样看着还好,一旦被看着,就觉得不自在极了。
时涵尔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事。”何长慕收回了视线,拿好自己的文书侧身离开了。
时涵尔一开始没有在意这个事情,只当是一个小插曲,四人收拾了一下周围的东西,也都往城里去了。
那几个侍卫看起来不是很想让他们进城的样子,可是反复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破绽来,只好开门放行。
时涵尔是第一次见那么多人都穿着古装在街上走,连周围的建筑也全是古风,最多是三层楼高,屋檐角落往上翘起,最高的楼层上面,还装饰着几只动物。
时涵尔没看得很清楚,但确实惊叹了。
“好有穿越的感觉啊……”两旁看得最多的是茶楼酒馆,再往里面走,又有好几家客栈,时涵尔等人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有一家店内,传来一阵惊呼。
“金子?!”
她停下步子,回眸看了一眼,发现里头的两位姑娘正在一起说话。
其中一位穿着翠绿色的衣裳,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看起来是富贵人家,正微微瞪大了眼睛,同人说道:“这年头除了我家,竟还有人用金子付钱的?”
同她说话的是店内的一位伙计,站在柜台里头正在那衣裳,“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今日早上我清点这屋里发现少了几套衣裳,还以为定是遭了贼,哪知道回头一看,这柜子上留着好几条金子,掌柜的一早都快疯了……”
欧阳芷不敢相信,“一次付了好几条?”
看着对方点了点头,欧阳芷叹道:“那也难怪掌柜的疯了,换做谁捡到这大便宜不高兴啊……”
“这金子都能把店铺买下来了,到底是谁啊……这么缺心眼。”
时涵尔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戳了戳诸黎的胳膊,问:“这话说的是我们吗?”
“……”
虽然景总有钱,但也不必乱花。两人决定去钱庄看一下,把金子换做是零钱可以拿多少,最后换出来一大袋子的碎银,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忽然有种变成富翁的感觉。
“景总让你带了多少?”
“很多……”诸黎拿着这些银子,忽然想道:“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住?”
“……好主意。”
时涵尔这辈子也没花过这么多钱,本想着随便买一套可以住就行的时候,景总却表示买个好点的,然后他们逛了半天的城区,最终在城南买下了一套特——别——宽敞的房子。
时涵尔都看不到这院子的尽头,回头看景总已经在交钱了。
她何德何能跟这样的土豪做朋友!
这是一处新宅,里头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没有,既然决定住下,那自然是要买些家具的,卖房的那位林老板特别客气,说是这附近有特别好的木匠。
从头到尾安置下了,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其实才四五点的时候,但据说这里的店铺夜间关门早,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就都会去休息了。
时涵尔跟诸黎上街买几件备用的衣裳,逛街这倒不是个累活,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一处围满了人。
奇怪地凑过去看了一眼,正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子,指着一人破口大骂,“没钱还敢来吃霸王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被摔在地上的姑娘撑着身子,高声说道:“谁说我不付钱了?我暂时赊欠一下,等我找到了同乡,马上就还你!”
“真是好笑!大家快来听听啊,这乡下丫头说自己认识欧阳家的人!你也不仔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欧阳财主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丫头扯上关系?!”
“我是说真的,等我找到了马上还给你。”
此时旁人也议论起来,有人指出了她这言语间的漏洞,“欧阳财主家还用找吗?去城南,最大的那一户人家就是啊……你怕不是找不到,而是进不去吧?”
有人嘲笑道:“这年头想跟欧阳财主攀关系的人,一年到头也有十七八个,都是花样百出最后被乱棍打出来的……”
“巧娘你又何必跟人废话,你让她去欧阳府上,看有没有人替她结账就完了。”
旁人这一句是说的讽刺,何长慕却没有听出来,刷的一下站起身来,道:“对,我们现在去欧阳府。”
蓝巧娘听着都笑了,“你好意思去,我可不好意思去啊……欧阳财主是大善人,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帮衬着邻里,但这也不是谁都能去找麻烦的。”
何长慕拧着眉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她弯腰从口袋里去掏自己的东西,从中拿出一块玉佩来,“这是他当年留给我爹的信物,说只要等他发达了,一定会帮衬我们的。”
“你拿个破玉佩就是信物了?”
“你……”
时涵尔从人群中挤出去,在几人争执不休的同时,开口说道:“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吵架的两人正红脖子瞪眼,忽的一下冷却了下来,齐齐回头看向她。
时涵尔从口袋里掏出几两碎银,“不知道她吃了多少,我替她给了行不?”
“……”
见好几人都顿住了不动,时涵尔干脆把这几两都塞进了蓝巧娘的手里,然后一把拉着何长慕走了。
“你,你放开我!”何长慕还在大声地吵着,“你让我回去跟他们说清楚,我绝不是吃霸王餐!”
“姐姐……我喊你姐姐成不?”时涵尔道:“你没钱也敢出来啊?”
“我,我不是没钱,是在路上用完了……”
“那不就是没钱?!”
何长慕一个止步,眼眶都红了,她还在这委屈上了,“我真的认识欧阳风,当年他家里落魄,是我家帮了他一段日子,后来他留下这块玉佩,说是但凡我爹的后人有难,都可以来此处找他……我也是同人打听了才知道,他家里原先在这就是富贵人家,只是那段日子遭了难,才会求助无门。”
她说着,气势有些弱了下去,“其实当时我们家也没做什么……只是留他吃了几顿饭而已……”
“……”
“他们说的不错,我连欧阳家的门都进不去……”何长慕心里何尝不是没准,她虽然一气之下拿着这玉佩前来找贵人相助了,但实际上到了欧阳家门口之后,连进门都没被允许,那么大的一家财主,门口的小厮都拿着棍子,谁要是不长眼要闯进去,保不准是要被乱棍打出来的。
何长慕道:“我的盘缠花光了,实在饿得受不了……才想先去赊个账的。”
时涵尔见她才十六,一人在外游荡本就是困难,她建议着,说道:“那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
“嫁人的事情还可以跟家中商量……”
“不可能的!”说到这个,她的情绪又很激动,“他们给我相看好了,我若是不肯嫁,就是我不识抬举。没有人会听我想要什么,他们只会说我这么大年纪还不嫁人,是给家里丢人。”
时涵尔拧着眉头,道:“你才十六啊?”
“就是这样才着急,若是我真的到了二十岁都嫁不出去,反倒没那么多人指着我骂了。”
时涵尔:“……二十老了吗?”
何长慕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在我们村子里,二十岁的姑娘都挑不得人家了。”
时涵尔深呼吸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道:“你没问题,是他们有毛病。”
何长慕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就变了,有种看知己的意思。
时涵尔没注意到她的这个变化,只是顺着这个话题往下想,“那你晚上怎么办?有地方住吗?还是要现在就去欧阳家?”
“啊!”
何长慕没有理她的问话,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往回走,时涵尔看得奇怪,跟在后面问,“你干嘛去?”
“你刚刚是不是给了她五两银子?我吃的那顿饭才三十文,根本用不了那么多!”
“三,三十文……”时涵尔问,“是多少?”
“……”
何长慕试图解释,话到了嘴边犹豫一阵,又咽下去了,“总之你给多了!我去拿回来!”
她一把拖住人家,“不不不用了。”
何长慕拧着眉头,回头看着她,“你家也是财主吗?”
“什么?”
“那可是五两银子!”
“……”
“我家一年忙到头,也只能赚个五六两!”
“……”
难怪今早那林老板见了景总跟见了金山一样,感情是这样,原来景总不止在她们那个世界是土豪,在这里也一样是土豪。
何长慕说完这话就要往回走,被人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时涵尔头疼地把人往城南拖。
*
“我,我告诉你我可没欠你那么多银子!”
到了院子里的第一句话,何长慕就这样大声说道:“我才吃了三十文,你……”
“不用你还。”时涵尔打断她道,“比起这个,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何长慕那点了半截的炮仗一下子止住了,“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