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溪在师父的安溪殿前跪了许久许久,大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直到淮安看不下去将她强行带走。
“师兄不恨我吗?”她问。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又有什么错?”淮安如今已经服下长生药,没了上仙的气势,可气质还在,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本来师父是不用死的,如果我出手的话。”悦溪的眼睛里没了神采,满是悲伤。
“然后呢?像我这样,变成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一日日的惶恐的看着自己仙力流逝,却无能为力?”淮安揉揉悦溪的头,“傻丫头,师父多骄傲啊,他肯定不想这样的。”
“可是只要有长生药在,就可以一直活着啊!”悦溪看着淮安,“师兄其实是恨我的是不是?”
“怎么可能一直活着啊……傻瓜。”淮安一把将悦溪抱在了怀里,“我们修道者都讲不进则退,如今,大家都没法修炼了,修为虽然散的慢,可早晚一天会散干净,到时候,就都是普通人了。至于长生药,呵……有哪个凡人能够供养的起一株仙草呢,何况,长生药需要的仙草不止一株。”
“可是……可是……”不知是不是淮安的怀抱太过温暖,悦溪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淮安静静抱着她,什么也不说了。许久后,才帮她将哭花的脸擦干净。
“可是什么?可是早晚一天灵气会复苏,大家可以重回仙途?”淮安苦笑道,“傻丫头,这不过是掌门他们臆想出来的罢了。”
“怎么会?!我看过天机师叔的占卜图……”那图上明明白白的说了,万年后,灵气复苏!
“在悦溪闭关的时候,我随师父一起,也看过一幅占卜图,上面描述着,天道崩塌,仙人不存。别说万年,就是是五万、十万年后,也只是人类的天下了。”淮安温柔的抚摸着悦溪的脸,“掌门与你们看的,不过是他想让你们看的,是用来安定人心的罢了。”
悦溪彻底惊呆了。
“师父他就是知道了这些,不愿意蹉跎下去,才会如此决绝的。”淮安无奈的扯了下嘴角,“毕竟时间可以改变许多,它会轻易的消磨掉我们这些幸存者的神性,然后看我们一个个变成终日惶惶的懦夫。”
“师兄……”悦溪心疼的拉着淮安的袖子,“师兄才不是懦夫!”
“可是我活下来了,我本来应该一起同师父赴死的,却心安理得的吃下了不老药。”
明安:你师兄太可怜了,他根本不想活着。
悦溪:我知道的。
明安:你知道?
悦溪:他是为了我。
……
悦溪再见到小绿,是在两百年后,新一批的不老药要开始准备了。
白暇此时对待悦溪已经完全没了掌门的范儿,他十分恭敬的请求悦溪,去帮他们在聚灵阵上再施加一道加倍的法印。
悦溪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去了,并在遍布灵植的流星河谷中发现了小绿。
只是,它如今只是一株人参,好不容易修出来的元灵已经不在了。
“这是后来又找的。”白暇矢口否认人参是小绿。
悦溪抬起手,却最终又放下。
在施加完法印之后,她转身离开了河谷。
明安:你竟然没管它?!
悦溪:带走了它,不老药怎么办?
一株植物终究是抵不过人命的。
又过了几百年。
这一日,悦溪像往常这许多次,来到河谷施加法印,却在离开之时再也无法挪动身躯。
她望着站在不远处,一脸扭曲的兴奋着的白暇,质问的话还未出口,一支弑神箭穿心而过,即使再多不甘,也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明安:我靠!发生了什么!
悦溪:我死了啊。
悦溪死了。但是幻境还在继续。
夏夭拿着弑神箭从埋伏的地方走了出来。
“掌门,这事儿该怎么跟淮安交代?”
“还交代什么?不老药本来就不够分!”
“可是……”夏夭面露不忍。
“傻丫头。他们安溪殿那一支啊,本就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如今这样,最好不过了。”
白暇跟夏夭将悦溪的尸体抬至绿参旁,在那里挖了坑把她埋了。
“悦溪丫头啊,你也别怪掌门师伯我,天地间灵气已经快散尽,这些年长生殿积攒下来的灵物也都用了个干净,我想来想去啊,唯有你这神躯还能用用,安心在这里做花肥吧,你不是喜欢这人参娃娃吗,现在让你们在一起了。”
等白暇跟夏夭离开,明安依旧在震惊着。
明安:你就这么死了?!
悦溪:啊!是啊!时间太久了,我都快忘记自己怎么死的了,现在想想,好像是这样的。
明安:刚才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还手?
悦溪:脚下设了锁仙阵,一时大意,没注意……
明安:……你死了,这个幻境为什么还没结束?
她刚才悄悄看了一下,线香已经烧了一大半了。
悦溪:大概是……心魔未除吧。
明安:你的心魔到底是什么?绿参?你死的时候做了花肥,应该算是还了债。你师父?也不对啊,你师父明明是自己不想活了,赖不着你啊。
悦溪:不知道……
由于被埋进了土坑,悦溪跟明安就像是被定了格,只能在绿参周围飘着。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白暇这个人,真的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就把淮安带来了。
明安:他是想故技重施?!
悦溪:嗯,我看到夏夭那个贱人了!还是躲在一样的地方。
对悦溪称呼夏夭贱人,明安稍微有点出戏,说实话,她一直觉得悦溪性格挺佛的,不像是会骂人的。
淮安可比悦溪有脑子多了,他在走到锁仙阵旁边时,就轻松的越了过去。
“她在哪?”他问白暇。
“谁?”白暇装傻,“你这孩子,别踩着那株草了,快过来!”
“过去?去哪?锁仙阵?”淮安并没有闲聊的心情。“别演了,你叫我来没安什么好心,我知道。”
湿润的泥土中突然钻出无数的手腕粗细的蛇,瞬间便将白暇缠了起来。
“你,你竟然还能驱动神力!怎么可能?!”白暇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黑沉着脸的青年。“啊!”
蛇越缠越紧,将白暇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
“现在告诉我!悦溪在哪?!”似乎从不发脾气的青年发怒了。
“夏夭,你还在等什么?!”白暇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可夏夭并没有给予他回应。
“夏夭?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伏击我?”淮安指使着蛇群再次加大了纠缠的力度,“最后的机会,悦溪在哪?!”
可惜,白暇到死也不肯说。他在将淮安诓骗来之前,已经将悦溪的气息和痕迹抹除的一干二净了。任淮安如何想也不会想到,他要找的师妹,就在距离他十米不到的土里埋着。
蛇群将白暇的骨头绞了个粉碎,但白暇还活着。
“不会让你轻易死了的,师父的仇!悦溪的仇!你要慢慢还。”淮安拿出一个一尺来高大小的浑身血红色的木偶,最特别的地方是它的眼睛,那眼睛一圈一圈的,像是蚊香圈一样。
明安:呀!
悦溪:怎么了!
明安:这个木偶,我见过!虽然我看到的那个是黑色的,但是应该是时间太久远的缘故,那个眼睛,蚊香圈,跟我见过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