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白天补觉夜晚蹲守，他们已经记不清出来几天了。坐在驾驶位置的小伍靠着车窗睡得很香。高焕揉揉发酸的眼睛，继续盯着设备。他们选择了一个运输车辆必经的加油站，可以掩护他们在附近兜转的异常行为。

　　附近地形，居住分布，通过他们这几天的拼凑，已经具备了进可追退可守。就等那几辆‘幽灵’运输车去往不该出现的地方。

　　“你都一天一宿没睡了。休息一会吧！”小伍搓搓脸，从后排拿了两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太熬人了，我好怀念家里会吐泡泡的浴盆，温暖的浴霸，泡澡的时候喝两杯冰镇啤酒！爽呆了！”

　　高焕哼唧道，“我记得你上次痛风也是这么说的。后来被拉到乡下调查土地纠纷住了一个月，天天早上起来跑步，回来的时候眼睛里都能蹦出精灵。回头给你办一个月汗蒸馆的会员，行吧？”

　　“这还差不多！”小伍满足的哼起小调，“话说你这次挺拼的。”

　　高焕捏着脖子，仅能做上肢伸展运动，“如果有人在你面前不打架，还一直絮絮叨叨说让你窝火的话，甚至动手推搡。你会怎么办？”

　　小伍托着下巴沉浸在假想环境中，“我肯定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脸上，让他知道自己惹错人了！或者…”他托着下巴继续论道，“或者静观其变，摸清楚他到底要干嘛？…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你盯一会。我点眼药水。”高焕探身去找扔在后排的包，摸出眼药水仰头滴了两滴，疼的泪流不止，用袖口擦了擦，“你只要记得把东西保存好就行。可不能白白受这几天的罪。”

　　“那…要是我们遇到危险该怎么办？荒郊野地的，打也打不过。搞不好让人埋进不知道的坑里！”小伍紧紧抱着自己，表情很不安。

　　他说的可能是存在的。能想出挂靠在化工运输车的人，自然对安保也很重视。

　　将近凌晨。小伍一巴掌拍醒高焕，“诶！来了！”他迅速发动车，慢悠悠的抄了小路。高焕把兼容录音录像的设备挂在宽大的工作服上衣兜里。二人像田鼠一样，趁着夜色穿过荒凉的土地，进入一段茂盛的杂草中。

　　小伍嘟囔道，“早知道网上淘一件吉利服好了。他们从车上抱下来的箱子不少啊！”他手里的镜头也随着眼睛看到的方向移动着。

　　“前两天开车走过这一片，味道有刺鼻。周围的杂草也没其他地方旺盛。就这没错了。”高焕也尝试着用上衣口袋里的设备录一段，好在小伍淘的设备都具有自动传输功能，留在加油站的电脑会自动收录保存到云平台。小乔就可以第一时间保存收到的视频语音资料。

　　这里是曾经废弃的工厂厂房，有三层。一楼囤积了很多箱子和圆桶。二楼有机器的响声。三楼封闭的很严实。厂房周围有人在四处巡逻，看起来有条不紊的样子。过去了二十分钟，有人又往车里搬了一些箱子，就在这时有两辆车开进院。巡逻的人小跑过去，好像是在听车里人的吩咐。

　　“他们头儿大半夜跑过来安排工作？病的不轻啊！”小伍感慨道。

　　高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感促使她忘记了凌晨室外的寒冷，“真要是遇到被围的情况，保命要紧。荒郊野外的把你埋了都没人知道。”

　　“我去…”小伍把嘴里的两根草吐了出去，“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这么关键……”

　　没等小伍说完，高焕撒腿就跑。小伍扭头看到院里有好些人，向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吓得追着高焕一起逃跑。人在慌张的时候，只会跟着前面的人做出下意识的行为。等小伍反应过来，高焕已经往山坡林子里钻了。他们的车明明就在道边，这是跑出了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小伍懊恼极了，一边揣好设备一边骂道，“你特么是故意的吧！不赶紧跑回车里，居然乱进林子。这里面…哎呦，乱树枝子扎人。”

　　高焕气喘吁吁也不敢停，拉上小伍接着跑，“等跑过小树林，你看到电线杆直接跑回加油站，一定别回车上。万一逃不了，要啥给啥千万别反抗！”

　　“你……”小伍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躲开冲过来的黑影，冷不防肚子挨了一棍子，能听见木头裂开的声音。此刻他痛的倒吸气，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脸上又挨了一拳。

　　同时被牵制住的，还有被抓着头发的高焕。夜色下，不知谁打了谁，谁又挨了谁的打。可以肯定的是袭击小伍的那个人被敲晕趴在地上。高焕拼尽全力把抓她头发的人搞了个背摔，逐渐赶到的增援离他们越来越近。小伍拉起高焕接着往前跑，他想得很简单，绝对不能让后面的人追上。

　　高焕狠狠推了他一把，“你得招呼人来救我。”她就跟脱了绳索的兔子似的，往另一个方向全速奔跑。

　　来不及多想和反应。小伍情绪崩溃，脑子却很清晰，按照高焕的话疯了似的跑向加油站，敲开值班室的门躲在里面，用满是伤口又颤抖的手打给了小乔，告诉她刚才遭遇了什么。

　　另一边，玩命跑到干呕的高焕，终于停了下来。追着她的那些人也跑的双腿发软。从他们中间走出来一个人，歪着脑袋盯着眼前很小只的女人。他骂了一句，“你们真是眼瞎了。追个小丫头？”

　　“大哥！你别看她瘦弱，打我那几拳是下了狠手啊！”其中一个男人捂着半张脸，很痛苦的说。

　　“废物。”大哥掂量着手里的木方，另一头埋着钉子尖，两步冲过去奔着脑袋就是一棍子。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像鱼一样侧身避开了。以他这些年的打架经验，横向又是一棍子，扫到了女人的胳膊。对方捂着右臂不断退后。

　　大哥扔了木方，从裤兜里掏出弹簧刀耍了两下，冷笑道：“把设备留下，我就放你一条活路。要么，黑灯瞎火的随便把你埋了。”

　　“哦？这么说是有人知道我在这附近偷拍？你也够差劲的，还得别人提醒才知道。”高焕从工作服里面拿出甩棍，背着月光去抵挡向她挥刀的人。其实刚才的逃跑和被偷袭，已经让她体力消耗殆尽。此刻她能做的不是抵抗，而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前几天，村里采蘑菇的人，给她画了这附近的逃跑路线图。保险起见，她还特意计时走了一遍，算好时间差。

　　这位挥刀的大哥是老手，高焕后面是近六十度的陡坡，下面是挖山采石后塌方形成的断崖。他想着人要是没摔死也得瘫在下面体力不支而休克。于是他嘴角浮现一抹邪笑，向高焕走了过去。

　　终于，高焕脚下一滑，滚了下去……

　　上面的人发出得意大笑。高焕滚下去不是没有准备，她把自己的脑袋双腿蜷缩，天旋地转好一阵才停下来。仰面躺在棱角分明的石头上，眼前出现了五颜六色的信号灯。虫子也叫的正欢。全身上下的痛感席卷而来，高焕咧着嘴，心里骂了一句真特么疼，活动一下手脚，左腿钻心的疼，挣扎着坐起来。脸上淌下一道冰凉的液体，伸手擦了一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点血腥。滚下来的时候被石头滑出一道口子，还好没有破相。

　　不远处一个黑影渐渐靠过来，尽管他很慎重的不发出任何声音，衣服跟杂草摩擦还是发出沙沙声。那个人蹲下抱住她，附在耳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董成话音未落，随即她便跌进黑暗之中。

　　董成背着高焕离开那里，坐上停在路边的车，向最近的医院送去。

　　自从他们出差，小乔一直守在工作室接收资料，同时给老冯传送一份。当小伍和高焕身上的设备传送到平台，她被里面的内容吓坏了，赶紧打给老冯向他求助。

　　老冯接电话的时候，周强正在整理一份嫌疑人资料。尽管已经知道高焕被袭击，他还是耐着性子等老冯又打了几个电话。

　　“再等等吧！估计小刘很快能通过手机定位找到她。”老冯的心情不亚于周强，这伙袭击他们的人会是谁？李羽还在监视之中。那么难道是郑婉？

　　周强也想到了这一点，郑婉那天跟他见面的状态很沉稳。如果他们两个人是鹰的话，应该在这之前就处理掉小焕，为何要留到现在？

　　“看看这个吧！”老冯掏出一支烟点上，拿出那本小册子递给他，“陈飞出事前交给小高。上面的人调查差不多了。瞒了一年都没告诉我，这丫头是真能沉得住气。”

　　“她是认定自己…”周强犹豫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故意的？”

　　“因为孙航这条线，才引出这场露面。排除李羽，就剩下郑婉。小高是要给对方造成一种错觉，一个逃跑不敢见人，一个重伤不能出门。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只能把人抓起来或者搜家。”老冯近乎侦探式的推理，听起来很有道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好机会。

　　周强烦躁的揉着头发，他很想知道小焕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