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焕开车跟在四哥车后面,赵沐然跟在高焕后面。
江舟收了相机,随便问了一句,“咱们接下来要去哪?”
“撸串。”高焕紧绷的精神还没缓过来,很少对熟悉的人惜字如金。江舟觉得她情绪不对劲,刚才那些人各个凶神恶煞,能跟那些人打架也不是什么凡人。
开了20分钟。车停得那条街,没有几家店营业。高焕下车时身体一斜咧了嘴。
赵沐然已经到了她身边。“你朋友?”
“嗯。不用紧张。刚才的警笛声就是他放的。我们总这么干。”高焕招呼江舟和赵沐然一起进屋。
屋内有好几年没装修,油烟挂在墙上黑黢黢的。灯光效果不错,圆形铁桶支撑桌子,整体保留着原始风格。烤串都是后厨做好送过来的。荤素搭配分开,高焕夹起大头菜吃着。赵沐然坐在她对面,扫了一眼四哥和他身边的人。
四哥开了两瓶啤酒,每人倒了一杯。第一杯润了喉,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向丰。老爹希望我干啥都能丰收。呵呵。认识的人都叫我向老四。叫我老四也行。”他的目光落在赵沐然的身上,有种看到同类的感觉。
“今天的事,谢谢四哥。我叫赵沐然,高焕的朋友。”赵沐然说。
四哥点点头,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高焕,举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你有两年没打过电话求我办事。能跟我讲讲吗?”
江舟用各种肉填满忐忑的嘴巴和脆弱的心,身边四哥的朋友对他扬了一下酒杯。最终他们的目光集中在四哥和高焕身上。
高焕很放松的笑了笑,依然用左手去拿串,“和之前一样,我也替人帮忙。还没到硬碰硬的时候,我们进去都是戴着口罩的。再说这事起头,也不是我。江湖救急?”她歪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沐然。
四哥举杯跟赵沐然碰了一下,“只要不是妹子遇到难处,我这边都好说。以后咱们就算认识了。需要帮忙就叫上我。绿毛,拿药箱过来。”
绿毛放下串,跑到柜台取了药箱回来。
赵沐然不好意思笑笑,撸起袖子,他的手臂红了一大片,不仔细看很像皮开肉绽的模样。四哥替他清理伤口,纱布包了两圈,看起来挺专业的。
“谢谢四哥。”赵沐然说。
“我年轻时也总受伤,跟吃饭的频率差不多。遇到高焕后,走了几年的霉运终于转过来了。今晚就跟这呆着,天亮之后再走!”四哥拍拍他肩膀,起身到后厨给他们颠几道拿手菜。
江舟叹口气,目光空空瞪着桌上的东西,“赵秘书,咱能解释一下。你要那玩意干啥?”
“如果逼问不出背后的人,这东西就交给你爆料。”赵沐然回答。
高焕拿了一个豆沙包,对江舟安慰道:“江哥,谢谢你今天没怂。我还以为出来的时候,你开车直接跑了呢!”顺势把豆沙包塞进他嘴里堵住。几个人坏笑后,高焕胳膊晃了一下把桌上剩下的半盒烟裹在手里。直接出去了……
凌晨的风有点凉。高焕靠着台阶坐下,摸出打火机点着。
“给我一根。”赵沐然挨着她坐下。一人一根烟就那么呆着。他能感觉到她心里有事,也许这是他们更近一步的时机。
半根烟烧进去,高焕抬起头看他,“聊聊?”
“嗯。”赵沐然点头,“这件事是钟老让我办的。”
“他要抓家里的耗子?不容易…难弄的就是人心。”高焕愣了一阵,烟快烧到手了,“要是钟家散了。你不得弄死我?”
“我接受的教育就是用证据说话。”赵沐然托着腮帮子,看向最下面的台阶。“钟老说他培养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我,从上学到参军,退伍后就到了钟家。身份定位就是辅佐下一任正主。这几年公司发展越来越好。他们三个逐渐显出不同性格。”
高焕没容他继续煽情下去,冷冷的说:“你跟钟晨,可不是主仆关系,你更像他哥。咱能实话实说吗?”
“呵呵。”赵沐然尴尬傻笑,“那说说你?昨天在商场逛街的是男朋友?”
“周强。你应该见过。在康复中心……”高焕提起那天的事,脸色有点淡漠,“我没办法回去继续上班。钟菲用了点手段阻止我再回去工作,估计这一行都要混不下去了。回头李新在弄个桃色新闻,编排我跟钟蓝。我就更没办法面对钟老。事没整明白,在把自己弄一身泥巴。”
“我听说你被原公司辞退,登上行业内黑名单。想过以后干什么吗?”赵沐然不知道怎么劝她。
高焕又抽出一根烟点上,“没时间想。过的比前两年还累。继续绷着没等到终点,我就得背过气。”
赵沐然,“咱们刚才去的是孙宏被杀的第一现场。……你还愿意回来干吗?”
高焕扭头看他,叼在嘴角的烟抖了一下,“我不带怕的愿意跟你去揍那帮人。不是我打架的技术好。”她顿了顿,似乎要在今天把所有心里话说出来,“是我缺心眼……”
缺心眼……
平时谁要说出这句话,赵沐然能笑对方一个星期。他可是在上班期间,寸步不离的跟着高焕。怎么就没看出她缺心眼呢?还是说她故意逗自己玩?转念一想,这气氛里说出缺心眼三个字,背后应该有深意。
高焕右手掐住叼在嘴角的烟,顺势往地上弹了两下,就这两下动作导致一股钻心的疼,从肩胛骨四散蔓延直窜脑袋。她倒吸了两口冷气稳了稳神,“我缺心眼就在这。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跟着干完了才知道哪疼。”
“你肩膀受伤了?”赵沐然刚要起身说我看看。她抬手一档,“被棍子削的,对方下手重,木棍折了。”
是够缺心眼的!赵沐然第一反应只有这句话。普通人挨揍也会眼泪汪汪,见人就得求关注。她居然一声不吭,几个小时后才说自己伤了?你说她反应迟钝?刚才的反应说明她对疼痛很敏感。难道是心里有障碍?“你是不是小时候遇到过大事,导致现在不明白什么是害怕和退缩?”
高焕继续解释道:“嗯。还有半年小学毕业。周哥他爸救我,被人在顶楼捅死了。当着我的面。那个人知道自己活不成,跳下去死了……”话很短,一阵风兜过来,她手里的烟就灭了。脑袋一阵麻木过后,眼前模糊脸上有滚热的液体流过。
……
赵沐然不太会聊天。遇到了高焕这么一个能把话题聊死的人。除了沉默,他好像给不了太多的安慰。就陪着她坐着,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四哥,你是怎么救他的?很难把你跟他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赵沐然想了好久才憋出这么一句。
高焕像刚苏醒似的,说话更慢了,“不是我救的。周哥在法院工作。四哥审判的时候,他妈还有儿子就在后面哭,被请出法庭。四哥也挺背的,房子出租,租客吃药被抓。他也跟着受牵连。朋友打架,拿他车里的刀伤了人,也跟着卷进去赔了不少钱。庭审结束,他母亲血压太高直接送医院。也没人照顾祖孙俩。周哥就把我叫上,在医院盯了两天。从那会到现在,我也没想到会认识他这么久。”
“周强…真不一般。”赵沐然打心眼里由衷的敬佩。
高焕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什么不一般啊!他拉着我一起干类似这样的事,垫进去不少钱。朋友拉着你一起喝西北风,次数一多也就习惯了。”
“那你打架师承何人啊?”赵沐然想起她对自己拜师的情景,感慨了一句还挺会演戏。
“四哥,周哥,教了我不少。我不下死手,顶多对方伤筋动骨。自知理亏不敢找我算账。现在四哥不参与打架。他说儿子学习好,想安分的过日子。”高焕回头,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里面。
江舟喝的很高兴,一边端饭扒拉一边往碗里盛菜。
“走吧!四哥手艺好,保证你能喜欢。他现在给饭店拉货,偶尔过来给绿毛这个店做菜。”高焕说。
赵沐然想到了一个词,焦虑。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掩藏起来,小时候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她又在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