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书里,我哭的最惨的一次是李策死的时候,我最心疼的人是那个长着狐狸眼的风流太子。
我心疼他活得那样累。
明明是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太子,却偏偏要装出一副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草包样。
明明自己吹得一手好箫,却偏偏要找来一个老头演一出双簧。
明明武功高强,却偏偏要忍着不动手,只能被动挨打。
明明是个用情专一的情种,却偏偏要扮演一个轻浮好色的花花公子。
我心疼他身边连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都没有。
年少时,他没有母爱。他的亲生父母感情不好,母亲一次次想要害死父亲,恨屋及乌,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没有半分怜爱。
长大后,他爱的人不爱他,娶亲当日,慕容芙儿自挂梧桐枝。他真心爱的人都不爱他,这是何其的不幸?
后宫佳丽三千却找不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他最宠爱的子铭夫人惦记着他的江山,然后给了他一刀,他侥幸没死。
于是子铭夫人的哥哥请来了他的亲生母亲,让他的母亲给了他一刀,这一次,没有侥幸。
他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死在亲生母亲手里!试问有谁比他死的更让人寒心?
我心疼他对乔乔的沉默和守护。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对他好、他也真心喜欢的人,他却连开口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将这份爱藏在心里,直到死都没有说出口。
“卞唐朝野汹涌,几十年沉淀下的王朝暗涌,全不是大夏和燕北表面上的凌厉锋芒,而是一波波看不见的冷簧,裹在层层锦绣的谋戎和暖暖熏风中,不经意间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就是他成长的地方。他自小长在深宫,见惯了权谋算计,习惯了戴上面具掩饰自己。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身上背负着诸葛玥没有的责任。
他也爱乔乔,却不能将她放在第一位,所以他从不曾对乔乔说出心中的话,只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给她一个安身之所,用心照顾她,直到她想离开的那一天。
他很了解乔乔,就像乔乔的男闺蜜。
他知道,乔乔这样的女子,并不适合被自己留在后宫细心安置。她是展翅高飞的雄鹰,不是适合被豢养的黄鹂。她应该在千军阵前意气风发,运筹帷幄指点天下。
卞唐的政局,就像盘根错节的蔓藤,他困于其中一生无法挣脱,并不想将深爱的女子牵扯进来。
当乔乔想要远走塞外时,他对乔乔说:你为了荆家的孩子和诸葛家为仇,你为了报答燕洵的恩情随他为奴,在圣金宫里艰难求存,你为了保护燕北百姓几次生死,你为了西南镇府使和燕洵反目,你为了诸葛玥避世两年,你为了大同行会和燕洵彻底决裂,现在,你还要为了不连累我而远走塞外吗?
乔乔,你这一生,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呢?
乔乔,这个世上,有很多活法的。一世贫瘠也是活,荣华繁盛也是活,碌碌无为也是活,酒鼎奢靡也是活,为什么你却总是要为自己选一个最艰难的活法呢?
他是真心心疼乔乔。
他就像李大仁,对乔乔很好,却又让她没有压力。
乔乔悄然离开,他没有上前道别,只是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看着她,用横笛为她吹奏一首欢快的曲子当作送别礼物。
楚乔被赵飏围攻,他于危急关头赶来,眉头紧锁的将她拥在怀里,一遍遍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带着一篮石榴漏夜而来,缓缓安慰她:乔乔,为何不放自己一马呢?
深宫冷夜,他醉酒而来,意乱情迷下忘情的拥抱了她,最终,却还要笑言,芙儿的身材比你好多了。
他吊儿郎当,轻浮狡猾,说起话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是对乔乔,他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这真心实意的外面裹了一层他独有的保护膜。
“那你还真该好好谢谢我,救命之恩非比寻常,要不你就别走了,留在汴塘以身相许吧。”
乔乔又要走了,临行前她叮嘱李策:“也许哪天我穷困潦倒了,就会回来找你骗饭吃,所以你要好好当皇帝,不要等我回来的时候败了家。”
李策赶紧把他给楚乔的银票拿走了一半,“穷困潦倒才回来?那可不能多给你钱,不然谁知道回来的时候是不是成了没牙的老太太。”
“我可是堂堂汴塘皇帝,谁能把我怎么样?再说我是如此的风神玉郎英俊绝伦,谁敢暴殄天物欺负我,全天下也就你这么个不识货的吧。”
不是乔乔不识货,是你隐藏的太深了。
李策被詹子铭刺伤,他对乔乔说:“原本,原本想这几天亲手给你准备嫁妆的,这下,要便宜孙棣那家伙了,不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贪污。”
“你放心,我去看着他。”
李策被自己的母亲刺杀,生命垂危之际,他对乔乔说:“原本想要亲自送你出嫁的,现在,恐怕不行了。”
“不会的。李策,别走,别走,好不好?你不在了,我怎么办?我出了事,谁来帮我?我没地方住,谁让我白吃白住?”
“原来,我就是一个冤大头。我已经派人去通知诸葛四,会有人送你去见他,你,就好好跟他去吧。以后,别再逞强,别再使小孩性子。乔乔,让我抱抱你。”
他总是这样,用这样的玩笑话逗乔乔开心,哪怕是在生死关头,也是这样云淡风轻地和乔乔说笑。
“乔乔,你一生多羁绊,若是因为我的死,再一次牵绊住你的脚步,那我活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闭眼。你,切莫让我失望。”
临死前,他还不忘开解乔乔。
为什么这么好的李策不跟乔乔表白呢?因为他清楚自己比不上诸葛玥。
“眉山相护,孤骑赴会,被家族排挤打压,险些断送大好前程于尘埃之地。
败走悦贡,九死一生,形如狡兔却无有三窟,置之死地而退无生路,家国摒弃,沦入宵小之列,遭万千黎民唾骂,死不能入宗庙族谱,终成帝国第一叛贼。
绝地崛起,以一人之力扭转外世青海之乾坤,赫赫之威威慑西蒙,时机尚未成熟,却挥兵东进,只为扼红颜于一线命垂。
大夏磨刀霍霍欲国汴塘,燕北发兵东下以报夺妻之恨,甘愿抛却显赫之基业返回故土,以百万之兵做赌,终得偿微薄之心愿。
诸葛玥,我一直以为我才是这世上最疯狂的人,可是面对你,我却终知自己的浅薄狂妄。
和一个疯子,该如何争抢?
我们都是早已被上苍钦点了戏码的棋子,我挣不脱,燕洵也挣不脱,唯有你,有勇气一次次挣脱逃走,又有勇气一次次跳入漩涡,我终究输给你,输的心服。”
所以他心甘情愿为他人作嫁衣裳。
“乔乔,你仔细想想,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对你这样好,甘心情愿的为你放弃很多事,为你出生入死,为你散尽家财,为你抛却所有,救你于危难生死,却并不告诉你。这样的人本就不多,你要好好想想,想好了之后告诉我,我就给你置办一份嫁妆,然后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他做到了,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他为她筹备了两年的嫁妆,极尽奢侈之能事,给了她无上的尊容和风光,即便他人已经不在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支持着她,不叫她被人小视。
他为她准备了四百多车的嫁妆,护送人员多达五万,前面是三千礼官,其后是两万秀丽军,然后是两万的狼军。礼官们都是深袍华服,完全是皇家礼仪。一路喜乐喧天,沿途朱红锦缎铺路,漫天遍洒黄金帛花,便是天子娶妻,皇后册封,也没有这般奢华。
李策死后,乔乔一个人走在宫里。
这条路,曾将是她和李策共同走过的。那天晚上,她于昏迷中醒来,他像个大孩子一样牵着她的手,在皇宫里疯狂的跑,穿过九重宫阙,穿过琳琅花园,穿过假山石林,走出了宫门,他们共乘一骑,他坐在自己的身前,大笑着为她指路。
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他上次带她去的一家面摊,听到了小姑娘讲的新故事。
“有一次,大皇帝出使别国遇见了这个小姑娘,小姑娘会武功,狠狠的揍了大皇帝一顿,大皇帝很生气,原本也想揍她一顿,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大皇帝就喜欢上她了。
有一次他们遇到了坏人,小姑娘很善良,救了大皇帝好几次。大皇帝就想,这个小姑娘真仗义,我要把她娶回家过好日子。
可惜,小姑娘不喜欢大皇帝,她喜欢另外一个人,后来,她就跟着那个人走了。
可是那个人不好,又霸道,又丑,又穷,又爱欺负人,反正不是好东西,后来小姑娘恍然醒悟,就离开了这个人。
小姑娘又喜欢上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也不好。又骄傲又自以为是,又仗势欺人,又很丑很丑,偷偷告诉你啊,他可能还有断袖之癖的,他跟他们国家的一个皇子来往密切,反正有可能是疯子。
最后,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她终于认识到自已的错误。所以她毅然抛下这个人,回来找大皇帝,大皇帝又俊,又有钱,人还有风度,而且还善良专一执着,大姑娘就后悔的不行,哭着喊着要嫁给大皇帝,天天堵在大皇帝家的门口,死活要给人家做媳妇。最后,大皇帝可怜她,勉为其难就答应了。
后来呢,他们就成亲了,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生了一大堆的孩子,男的都像大皇帝一样俊,女的也像大皇帝一样漂亮。他们很幸福,一直到头发都白了,牙齿都掉光了。
最后,天上的神仙知道了,就让他们成了仙,说要让他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这个时候,乔乔才明白李策对她的心意。她才恍然大悟,曾经他对她表白过,只是那时候,她以为他喜欢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芙儿。
那一天,李策正在挑选本届秀女的画像,她问他:李狐狸,你喜欢过别人吗?
“当然!我昨天晚上就很喜欢冉离宫的雨儿,肌肤如绸缎,尤其是一双长腿……”
“闭嘴!我是说,是那种喜欢,就像是,就像是……”
“你是想说就像诸葛四那混蛋喜欢你一样吧?”
“对啊!就是!怎么样?”
“我能把你怎么样?……嗯。”
“你哼哼什么?”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像诸葛四那样喜欢过人吗?我在回答你。”
“啊?你喜欢过啊,我怎么不知道?”
“本皇帝的心思,岂能轻易被你看穿,若是轻易被你看穿,本皇帝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那你喜欢的那个人什么样?”
“不怎么样。身材也一般,脾气也不好,还喜欢钻牛角尖,最主要的是,她心里有别人了,没看上我。”
“啊?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说?”
“喜欢人是要放在心里的,说出来干嘛?况且,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对她说了。”
是的,他像诸葛四一样喜欢着她,却不让她知晓。他把对她真挚的爱转为深情的守护,护她安全,逗她开心,封她为公主,给她足以和诸葛玥比肩而立的身份和地位,让她不被人瞧不起。
一切彷佛又回到乔乔和他初见的那天,她在策马,一个邪魅的男子红衣墨发,从天而降,在她的耳边吐气笑言……
那时的他并没有爱上她,嘴上说着,“我爱乔乔”,心里却想着怎么利用这个女子。
后来他嘴上渐渐不提爱了,对乔乔的心意却已经扎根于心。
多讽刺啊!不爱的时候天天喊着“我爱你”,深爱的时候却只字不提。
老天爷,如果有来世,您就让大皇帝和大姑娘在一起吧!求求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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