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是个不招大人喜欢的孩子,也不知什么原因,邻居家的大人也好,家里的亲戚也罢,都不喜欢我。
在我认知里,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甚至和他们的面都很少见,莫名的,就被挂上了“没礼貌”“没教养”的头衔。
不知道为什么不和亲戚打招呼就是没礼貌,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骂我反驳就是没教养了,我只是害羞不知道是该喊叔叔还是伯伯,只是朋友被骂了想替她骂回来……
不过幸好,那时还小,不当回事,吃颗糖,遇点事就抛在脑后了。
不好意思,跑题了。
在我认知里,一共搬过三次家,要数第一次印象最为深刻。
放学回家的路有三条,坐车是一条,走回来是一条,另外一条只有放假出去玩才走。
怎么走呢?
过了红绿灯后,走在各家店门口的台阶上,没几分钟就有老屋挡道,往左拐继续走,右手边的茶馆摆一张没人的桌子,而人都左边的很小的公园的石桌上打老K(家乡话,打扑克牌的意思)。走的时候要注意车辆,因为这条路真的太小了,勉强能开过两辆电动车,走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右边有一条极窄的巷子,如果穿过巷子那要小心了,这路是条排水沟,必须踮着脚紧靠边走,然后到出口千万不能四处张望,要装作经常走这条路的样子,不然拴在门口的狗就要朝你吠。
要是不走这条路,直走的话,贴着墙靠边,到了小十字路口时一定要先停下脚步听有没有按喇叭的声音,没有就可以放心右拐了,到了离前面的路口不远处站着有几个穿的很凉快的姐姐,不要与她们对视,直直走过去,再左拐,再左拐穿过一条只有自行车能通过的小道,右拐注意脚下凹凸不平的路,下了斜坡,不远处左手边就能看到一边种着白菜,葱和韭菜,另一边是芋头中间的路,最后拐过前面挡路的教堂就到了。
我生活的地方不像外面大城市的套间一层一户,那时的住的楼房很矮,只有两层,几乎是一间一住户,房间很窄,也就五十多平米的地方,房租特便宜,五六百一月,两张床,一个放电脑的角落,靠边很小用剩衣服的布料当门的厕所。这样的房间一楼就有十二间,两边各六间。楼的后面正是走回家的路。
这幢长方形的楼并不是完整的,左下角正好缺了一户,由一根石柱撑着,柱子上有两个很明显的洞,一看就是两个淘气鬼挖的,要不是重新粉刷填平过,不知哪一天就挖空了。
从石楼梯一个转折下来,忽然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靠近一看,右手边空出的一条缝里冒着烟,而地上的爷爷不停往缝里扔木头,烧着哪几户人家扔下来的垃圾。
过了楼梯一堆柴火挡住的地方,那后面也是爷爷的菜园,也有别人家的,当然是我最讨厌的那几户人家,一家和堂姐吵过,另外一家就是嘴巴很毒的老太婆家里,她家那宝贝孙子嘴欠,先惹事见骂不过就跑回家告状,结果她奶奶向我奶奶告状,连带妈给我骂的咬牙切齿,眼泪鼻涕直流。
“小狗生了?”
“在里面,别进去!”
我不听爷爷的劝告,匆匆往右手边的铁门里跑,杂乱无章的废弃品堆的到处都是,几个旧沙发立在中央,左右两边的炕上叠满了纸板和木材,艰难得挤到里面。
“汪汪汪——”
随着几声稚嫩的奶狗音,我停在了台阶旁,就在下面好几只刚出生的奶狗养吮吸着母/乳,狗妈注意到站上面的我,一下起身,不顾身下饿的嗷嗷叫的宝宝,伸出脑袋任我抚摸。
这里养过许多狗,大狼狗,小奶狗,狮子狗,小土狗,都是捡来或者别人不要送来的。爷爷不许我进右边的两间屋子,因为一间是堆放杂物的,另外一间中我只去过一次,里面除了放着耕地用具,没多大印象了。
一二年级的时候是和爷爷奶奶生活,父母在外地打工,很少回来,当然,打工的不止我家,堂姐弟的父母也在外,于是三人住着自己家,吃着爷爷奶奶的,一起出去玩,偶尔去大堂姐家串门吃饭。
一个人坐在操场的铁栏杆上,双腿来回晃荡,无忧无虑地观察四周,那时候操场很宽敞,但凡有一辆停在那,我都要打量半天,最后只看得懂车尾后面写着上海大众四字还有几个英文。
我方向感不好,只知道左手边四十五度是两间木匠的屋子,最里面那间说是住着一个“疯子”;右手边是一片空地,还停了辆废弃的蓝色三卡(地方俗语,薄铁皮,全封式,电动三轮,与黄包车差不多,两种是当时最常见的交通工具),第一只小土狗“丢丢”就是在那和最要好的伙伴捡来带回家的;斜上方是大堂姐住的楼,旁边里面还有许多这样的建筑,不过是矮地形的。
正前方是一片树林,但说是垃圾场也不为过,有一次在大堂姐家的阳台上盯着前面看,只有一座又一座的垃圾山,两边夹着一颗又一颗树。
其实楼后方还有条路,没事走过,经过一家又一家的门口,拐角处有一颗很大的槐树,这数是旁边一户人家的,那家里可真是悠闲的很,石头堆成的养鱼池,池里水清澈见底,不同色的金鱼在这小小的池里游来游去。我是没进去过的,就在大堂姐家对面的厨房窗户看到,里面还有盆光秃秃的树杈子。
后面是一座说是休闲馆吧,太破旧了,可总是能听到走象棋和打扑克牌的声音,都是年迈的公公婆婆聚在那,我和伙伴也时常在那找柜子上放着的麻将,再找一张桌子,玩什么呢?我们可不会打麻将,自然是叠牌,摆喜欢的方阵。其实旁边还有一间,烂木头、破瓦片到处都是,好像是发生过火灾,整面墙壁都是黑漆漆一片。我记得以前母亲还在这里做过工艺品,用热熔枪烫花。
不知是谁在这拿打火机点着纸巾,刺鼻的味道引来一个老头,怒气冲冲将我们赶出去,还嚷嚷要告爷爷奶奶。
有些无聊了,就把两只脚挂在铁杆上整个人倒立,唯独两只手抓的老紧,生怕摔下来砸到头。
“走了。”堂姐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我扭头一看,大喊一声:“来了!”抱着栏杆边上的石柱滑下来,尽管手心糙地疼,轻揉几下屁跌屁跌跟上她们。
中途一定要靠左边,捂住口鼻快速跑过去,不要被一旁的茅厕臭到,不然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三个人沿着墙壁来到一扇大铁门下,我知道这是电动的,之前有看到过一个老头按了按钮,这东西就让出路来。
铁门里面就是那片有许多坐垃圾山的树林,还有爷爷的菜地。
“门关了,爬上去吗?”
“难不成你有钥匙?”
两人争吵着,我的视线聚在一群卖力洗衣服的妇女身上,
堂弟无意瞟见几只大公鸡,似乎有些害怕,“姐,它们要过来了…”
我也朝那方向看去,只见三四只大红冠趾高气扬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离我们越来越近。
“妈呀!”我吓得连忙退了好几步。
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大红冠们竟以为是挑衅,扇动翅膀发起进攻。
见势不妙,堂姐一下爬到小屋的窗台上,伸出手,“快上来。”
偏偏这个时候,腿抽筋了,脑袋有反应,身体黏在原地无法动弹。
“快上来啊!”
我回过神时,堂弟都在上面了,只有堂姐的手不停晃动,我二话不说拉住她的手,两人趁机拉我上去。
即使我们离开了地面,大公鸡们围在下面打转,同时也吸引了母鸡前来看戏,这下更加不可能下去了。
“妈妈啊——”
不知是谁的哭声招来了爷爷,驱散了鸡群,一个一个被抱下来。
后来随着自己长大,再也不怕公鸡了,如果它敢来挑衅,直接鞋子伺候。
看着爷爷翻过电动门旁小屋的小铁门,几个人跃跃欲试,年龄比我大两岁的堂姐个子高,腿又长,三下五除二就爬进去了,接着堂弟和我都要在爷爷的帮助下才能安全到另一端。
“你们就呆在这不要乱走。”
“好。”
三人点点头,望着爷爷远去的背影,暗自偷笑。
小孩子哪会真的听话啊?
“我们去那幢楼里看看呗。”堂姐指着右边那幢诡异的大楼,看那满墙的爬山虎,不知道废弃了多久了。
我和堂弟拒绝进去。
左脚刚踏进,阴风四起,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看着堂姐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了,我硬着头皮拉紧堂弟的手,跟在后面。
没几分钟两人被吓跑出来,还得靠堂姐在后面追。
只记得一楼满地的垃圾,门窗全是坏的,玻璃和医用品到处都是,坚持到二楼,坏掉的医用推车,脏兮兮的熊娃娃,墙上不知是用什么写上去的红色字,再也不敢往上了。
那去哪呢?自然是去找爷爷喽,至于和谁去,几个人,记不清了,爷爷的菜地也只去过一次。
左右两边没走过,直径走着,秋季的落叶飘得到处是,踩上去,好似嚼薯片般清脆,直至楼的一角露出,才将注意力集中,改成跑。
这些楼和家的小路旁挨着的很像,不过高许多,应该是废弃的工厂,没钥匙进不去,草木太旺盛了,连门都找不到,再近些,在近些,近到不清楚是否找到爷爷,是否走到底了,是否迷路了,是否……
回家的路上有朋友作伴,这条路和不同的人都走过,和不同的人都走散了,以至于后面走没了。
我害怕鬼,但不信鬼神一说,怕只是从小和爸爸一起看恐怖片,看到半夜大家都睡着了,我还是睁着眼睛害怕地躲在被窝蒙着头不敢出声。
恰巧,家的小道旁一扇小门后面就是教堂——基督教,那时喜欢十字架,就装作喜欢基督教,只是因为屋顶上有十字架很酷。
里面我去过好几次,装修前一楼是摆满了公园的长椅,一到晚上就有许多爷爷辈的拿着所谓的圣经前去听讲,好像叫那个什么,祷告,念的内容应该和新华字典差不多吧,我就借过看过几页,看不懂,不爱深究。
二楼放着许多道具,表演时,那些人就在上面准备,我和朋友最喜欢的是周末晚上送糖果的活动,即使再晚,即使作业还未完成,为了糖果背着家里人溜进人堆,运气好能抢到一大把的糖果,有花生糖,奶糖,麦片酥等等,运气好时,还有可能拿到德芙巧克力。
我对巧克力情有独钟,可说牌子,我就只知道两种,一种喜糖里面常有的好邻居,这个印象特别深,感觉很劣质,口感奇怪,另一种就是德芙了,那时候觉得买得起七块钱整条的人都是土豪,我发财了也会去买,去买那个两块钱的,分一小块给朋友,两人乐乐呵呵的一下就吃完了。
这边小店不多,我所知道的就三家,走回家的路上,不去拐最窄的小道,直走就能看到一边老高的窗口上摆着各式的五毛钱零食,一块钱的东西我要思考片刻,这家有两个人在经营,一对老夫妻,男的高高瘦瘦的很凶,女的矮矮瘦瘦的也很凶,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再直走,经过左边是墙右边是住户的路,我很少去近的那家买,朋友请客买冰棍被坑了再也没去过了,我们都喜欢再走一段路去前面那家。
那家总有新鲜东西,吃的好,玩具也好,在第一家都没见过,酒心巧克力,星星糖,好多吸引人的玩意,看的心里直痒痒,手上的钱都要飘进他们的口袋里了。
以前手里拽个十块钱都被小朋友羡慕个半死,现在有十块了,却买不到小时候看了半天却咬牙忍住回头的零食。
长大了些,便换了人陪我去三江城市,去对面买烧仙草,陪我去漆黑的地下停车场冒险,陪我放学陪我回家。
渐渐地,这个地方要拆迁了,朋友一个接一个搬走了,最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