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华家，周五回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病房里有位病人情况突变，老赵带着组里同事全力抢救，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多。回到家，岳父岳母执意要给他把饭菜热一下，坐在餐厅吃着延迟的晚饭，麻婆豆腐，宫保鸡丁，青椒土豆丝，谈不上考究，不过真的感觉刚刚好。客厅，做完功课的大儿子在陪妹妹玩，四岁多的小女孩儿，什么都想玩，看着哥哥的模型直至伸手指着，而哥哥，也是小心翼翼，不仅飞机模型的机翼，还是挺锐利的。有时也会带着她画画，尽管最后是纸和手都是彩笔颜料画痕，哥哥也不恼火。总是觉得这些年，哥哥对妹妹真的耐心许多，当时知道妈妈怀孕的时候几天没说过一句话，妹妹出生没多久第一次见到小婴儿那表情真的是一言难尽，如今每天回到家，妹妹跑过来求抱抱，他也会轻轻弯腰摸摸她的头，不是很忙的时候，也会带着她看幼儿读物，陪她做游戏。这些年看着儿子的改变，真的挺欣慰，当然，面对兄妹俩，也是挺惭愧，三年多了，还是很难原谅自己，总是觉得，如果之前多关心她，提醒她多休息，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妹妹睡觉后，两人都有看了一会书，老赵在看专业书，儿子则在看课本，十六岁的他很清楚，想要想妈妈一样，他还需要继续努力，法学系分数本来就很高，跟不要说成为妈妈的校友，每天看着数列看着摩擦力看着氧化还原，看着密密麻麻的“洋码子”。晚上十一点，老赵准备睡觉了，儿子也走出了书房，只是坐在客厅看会电视，虽然有些困，不过也是坐在沙发。尽管理想已经变成了法学，不过学业之外，还是喜欢看些航空方面的视频。这些年，有意无意和儿子一起看哔哩哔哩，也一点点知道了儿子的这些模型都是什么，运载阿波罗飞船的土星五号，Su-27与J-11，Su-30与J-16，Boeing747-400的机翼翼尖加装了鲨鳍小翼，Airbus340机身特别长又被称为“5-APU”，Boeing787也叫“梦想客机”……

　　“爸，你还不睡啊？”

　　“准备睡了，这不看你在这看电视，过来看看呗。怎么，你不困啊？”

　　“还好了，慢了一周了，还是想找点乐子。”

　　“真的打算，学法学么？”

　　“嗯嗯。”

　　“有什么职业打算么？”

　　“大学老师或者像，我妈一样，公务部门工作吧，可能会有些难，不过自己的选择，肯定是要坚持下来。”

　　“挺好的，爸支持你。觉得你现在状态挺好，既有明确的目标，也有感兴趣的事儿，挺好的。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模型，你把网店链接发给我。”

　　“这些年你也没少送我模型，有两件还是限量版，你老人家付钱，眼都不眨一下的。”

　　“你个傻孩子，我就你和你妹两个孩子，喜欢模型又不是不良嗜好，送你这些不是很正常嘛。”

　　“爸，你明天早上打算去科里看看么？”

　　“去看看吧，现在老主任们周末都到病房看看，我这肯定也要去看看，是吧。”

　　“那啥，谭阿姨，是不是周末也去科里？”

　　那几秒，空气有些尴尬，有些事儿，总要面对。

　　“是，其实医院许多科室，周末早上主任也会去病房看看，并不算强制的。如果你，希望我明天在家陪你，我就跟主任说一下，我明天早上先不去了。”

　　“没事的，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最晚不是十一点也能回来吗，你又不是在外地，早上科里看一圈也没什么啊。我就是觉得，谭阿姨人不错，和你关系也挺好。”

　　“那个，其实就是，当年我刚刚到医院的的时候，带教过她，那时候，她大五，实习轮转。谭阿姨挺优秀的，算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与博导之一。”

　　“我知道啊，我爷爷对我说过这些啊。”

　　“那个，儿子，你是想……”

　　“爸，你是不是太敏感了，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你的宝贝女儿每次见了谭阿姨都一直发嗲，谭阿姨看着也是挺喜欢小朋友的，我觉得，阿姨，人挺好的啊。”

　　“是是。”

　　“要是你宝贝女儿我妹妹以后真的做医生了，你是不是也希望她像谭阿姨这样优秀啊？”

　　“这个，儿子，现在聊这些，是不是有些远啊？”

　　“爸，你，至于这个表情嘛？”

　　回到卧室，望着天花板，想想儿子说的每一句话，似乎没有太多的联系，但似乎是话中有话，尤其是那句“我爷爷对我说过这些啊”总让他感觉，这小子，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回过头来，也是，谭小晗，人是挺好的，对病人与家属保持最大的耐心与关心，和同事们处的不错，谈不上与世无争但也努力给年轻人争取机会，对自己的小女儿，真的很有爱，每次见面，都不会让小姑娘失望。当然，有一点，和自己一样，情感上经历过巨大的创伤，那，应该依旧是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这些年，真的挺佩服这位曾经的学生，坚强一词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品质，这种韧劲，甚至让真正关心她的人，有些心疼。